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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死香淫煞传】【更新至18节】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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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香淫煞传】【更新至18节】作者:佚名

               死香淫煞传


作者:佚名
字数:10万(更新至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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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月游龙 金币 +8 论坛欢迎好贴~请君笑纳 2008-5-19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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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她弯下腰轻尝了一口泉水,泉水很凉很甜总算让她镇定了一些心神,这次跟
随师父参加这次逐魔大会是她第一次步入江湖之战,但由于地势太过险要正道中
人几乎难有和魔教近身相搏的机会,双方只能用暗器对射,她的两个师姐就在暗
器四飞的对射中丧生,她也只能胡乱的将所有暗器掷出后护送着受伤的同门下山
可又心急慌忙走错了道进了后山。

  罢了,还是先喝些水然后再从原路折返吧,突然听到前面有声响,她抬眼一
看三个男人正向她走来,她认识他们是正道中的出名人物,不知他们是否和自己
一样迷了路?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古怪?就像野兽正盯着猎物一般?

  「唔……哇」她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做梦也没想到这几个白道的成名人物会
对她突施辣手,她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胸口已中了一掌,高耸的胸乳亦被打的陷
了下去,随即一只碌山之爪已经揪住她的劲装前襟狠狠一撕,连同里面的粉红色
亵衣一起被撕裂露出胸前了雪白的乳房。

  她没机会施展平日里自傲的轻功逃脱因为一人已经闪电般扣住她的右腿膝盖,
生死关头她仍勉力飞踢对手的面门希望能逼的他放手,可惜飞起的左脚足踝也被
另一人顺手抄住,接着只感足底一凉脚上的青缎软靴已被扯掉,那淫徒竟还剥去
她的白袜将她的玉足放进嘴里啃咬着。

  「好痛……快放手……你们疯了吗」她哭喊着哀嚎着,但没有用,三个男人
都已经像变成了淫兽一般对她尽情蹂躏,很快右脚的靴子袜子也被剥掉,裤带被
拉开,长裤连同亵裤被拉了下来,男人们手忙脚乱的脱下自己的裤子露出一根根
恶臭粗壮的肉棍朝她两腿间那未经开拓的幽谷杀入。

  「啊……」随着下身的一阵剧痛,她明白自己的贞操已经被毁了,粗壮的肉
棍毫无前戏的插进了她的阴道,一股代表处子贞洁的鲜血自玉腿间缓缓淌下,但
更恐怖的事还在后面,她的后庭菊肛宛若被插进了一根烧红的铁棍,完全不理会
的菊肛是否太否容纳那粗壮的肉棍直往里面狠插。

  「唔……啊……停下……」菊肛被撕裂的剧痛两根肉棍的前后夹攻让她几乎
痛晕过去,但又一根肉棍却直插入她大张的小嘴中,鲜红的龟头直顶进她的喉部
狠命的抽插着,她甚至连哀嚎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想用力咬下这恶魔的淫根可
却没有了力气只能任由男人们不断变换着体位在她身上的三个肉洞中抽插射精……

  一个多时辰的疯狂终于结束了,三个男人似乎也已经耗尽了体力坐倒在一边,
她则如软泥般瘫软在地上,洁白的玉体已经是遍体麟伤,下体一片血污,嘴角边
流淌着不知是口水还是男人的精液。

  慢慢的,她坐起身唱起了一首歌:「丁香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红颜花,
薄命草,明朝再相邀……我会回来的」。

  「住口,去死吧」一个男人如闪电般跃起一掌劈在了她的胸前,玉体翻转着
直落入万丈悬崖之下……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0-22 04: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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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虽然是深秋,天气还是热得令人心悸。除了天空上遥遥几朵白云投下的阴影
在流动,大地再没有任何生气。而走在通往岳阳大道上的这一标人马,越发显得
孤零零的了。

  大队中间的马车内,身着嫁衣的冷瑶惜谨守着母亲的教诲,没有将轿帘挑开,
仿佛这样做便真的不会走了她的福气。不过益州冷家玄幽堡的玄幽神功走的是阴
柔一路,虽然她的功力尚潜,但根基扎得却好,玄功默运下,身上却并也没有多
少汗迹出现。真正令她感到心中燥热的,与其说是这天气,倒不如说是那千里之
外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少年夫君。路洲薛昊既是名满潇湘的少侠,想必也该是一表
人材吧?这样思量着,一抹幸福的微笑她的唇边悄悄浮起。

  浑厚的男音在轿帘外亲切地响起:「小姐,觉着闷吗?要不,咱们先找个地
方歇歇,等过了晌午再赶路好了,这里离青萍县城不过二十里路了,也不用那么
急……」

  她知道,说这话的是她冷家玄幽堡中的八金刚之一的转轮金刀马景明。对这
位稳重明理的长辈她是一向非常敬重的,于是便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时赶路
确是让众位叔叔们吃苦头,那就麻烦马伯伯了……」

  马景明微微一笑,扬起头大声吆喝道:「各位兄弟,咱们加把劲儿,小姐发
话了,就在前面那片枫树林里打尖儿!」

  那些本已被太阳晒得无精打采的庄友们听了这话,顿时精神一震,纷纷吆喝
着催马前行,一时间,冷瑶惜满耳都是滚雷般的蹄声。

  转眼间,林子已经近了。马景明将手一扬,众人纷纷勒住马匹。他微微抬着
头,将马带了几步,用一个老江湖的目光默默地观察着这片树林。笔耸的红枫树
在路两旁郁郁地长着,阵阵微风自林中掠过,层层叠叠的枫叶起伏着,宛如一重
重血色的波浪。除了风声,整个树林一片死寂。而这细细的风声却如同有生命一
般,呢喃的在他的耳畔拂过,似乎在用神秘的话语向他在倾诉着什么。无由地,
马景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喃喃道:「奇怪,没有鸟兽的动静……」

  一位庄友突然指着前面轻呼道:「马头儿,你看,那是什么?」

  马景明抬头望去,却见大路的尽头处,白花花的刺目阳光中,悠悠荡荡的现
出一骑。天气热得空气也扭曲了,迷离中一时无法看清马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只
见那马沿着大道缓缓前行,忽而停下,忽而走向路边吃草,似乎马上的人根本没
有在驾御。

  「点子不正,大家留神!」马景明低声喝道。多年行走江湖,已练就了他的
敏锐反应,发现情形有异,便立时示警。

  众人神色凝重,纷纷将手按在自己的兵器上。

  那马继续走着,马上的人也仍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一路踢踏着
缓缓行了过来。

  等到离得更近一些,众人便都看得清楚了。这个神秘的人物一身灰衣,戴着
遮阳帽,肋侧有剑,鞍后有马包卷毯,一副走江湖的模样。一个年轻庄友轻声惊
呼:「好像是李闰,替我们打前站的!」

  「不错,我识得他的衣裳和马,他怎么又转回来了?」另一个庄友也不安地
道。

  「噤声!」马景明喝了一声,众人便静了下来。他使了个眼神,一名叫周安
的庄友点了点头,催马向前几步,来到李闰马前丈许处便停住,大声问道:「李
大哥,前面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李闰仍就低着头挺坐在马鞍上,不言不语。太阳从他的背后照过来,他的整
个正面都浓缩在阴影踪。

  周安回头望了马景明一眼,见他眉头微皱,也没什么表示。他便咽了口唾沫,
正想再说什么,突然轻轻「咦!」了一声,翻身下了马。

  阳光实在是亮得刺眼,加上他离得远,马景明只是看到周安弯下腰,从李闰
马前不远的地上拾起了一样东西,在手中慢慢翻看着。他眯起眼睛尽量地望过去,
但是周安在手中的物件细微之极,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一股说不清的烦躁在
他心头升起,他舔了舔嘴唇,正想吩咐一句什么,却见周安退后一步,好像拽住
了什么绳子一样轻轻一拉,「卟」的一声轻响,阳光下原本挺立在马鞍上的李闰
的身体竟然象春日里的雪块一样无声无息地崩塌碎裂了。

  头颅滚落,四肢随即剥离,躯干也裂成血肉的碎块散落,内脏混杂着紫红的
鲜血沿着高大的马身淅沥地流淌着,那匹马却似乎仍不清楚发生自己主人身上的
恐怖情形,只轻轻打了响鼻,扭了扭身子,它身上扔挂着的部分残躯又掉落下来,
那种落地的声音带着晦暗与凄厉,犹如黑暗与绝望的诅咒。

  周安踉跄倒退了几步,双目恐怖地凸出,嘴巴张大到极限,不停地吸气,却
叫不出声来,转过身来,用恐惧的目光望着马景明,嘴唇不停地颤抖,脸上每一
条的肌肉都在缩紧,变了形的面孔充满着死亡的气息。马景明浑身寒毛耸立,一
时间手脚都酸软无力。好在行走江湖多年,血腥场面见得多了,所以还能勉强保
持清醒。急切中定了定神,便大声喝道:「周安!快回来!」

  听了他的叫声,周安浑身一震,也不上马,就这样转身没命似的向这边奔了
回来。刚刚跑出十几步,又是「卟」地一声轻响,如同被一把无形的锋利铡刀凌
空斩过,他的头颅从颈中突兀地飞离,直直地升起几丈高,又跌落下来。鲜血喷
泉般从脖颈中向四周喷射,无头的躯体却依旧向前奔跑了数丈才猝然跌倒。众人
同时尖声大叫,一时间所有人都面无人色,虽然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但众人却只
觉手脚冰冷,心中涌起刺骨的寒意。

  马景明咬了咬牙,大喝一声:「护住小姐!」抢先纵下马,提刀站在马车前。
庄友们也纷纷拔出了兵刃,神情紧张地聚拢在马车四周。

  冷瑶惜人在车内,没有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忙问道:「马叔,出了什么事么?」

  「大小姐,你好好坐在车内,千万不要出来,万事有我……」马景明的声音
依旧镇定,但鬓角额头已全是汗水。

  冷瑶惜自幼家教甚严,虽然身负武功,却连冷家庄的大门也没出过几次,更
没和外人交过手。这次出门时母亲叮嘱一定要听马景明的话行事,便答应了一声,
不再说话,双手合什,心中默默祷告。

  好半天,外面也没有动静。冷瑶惜正在疑惑,就听见一阵细细的嗡鸣声从前
面传了过来。

  有人惊恐地道:「天!那是什么?!」

  然后是马景明的怒吼:「大家小心!」

  随即,兵刃的破空声不住地响起,却没有任何刀兵撞击声。似乎所有人都在
疯狂的挥舞着兵刃,在和一个无形的敌人作战。

  怒喝声,惨叫声,马的狂嘶声,尸体倒地声,残忍地汇聚在冷瑶惜的耳中,
刺痛她的耳膜。

  她拼命地将双手捂住耳朵,紧紧闭上了双眼。

  所有的声音又一一沉寂,外面只剩下马景明浓重的喘息声。

  「出来!」他用一种变了腔调的声音大喊道。

  没有回答。

  「出来……!」他又用更大的声音继续喊道。

  林风拂动,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青湳,你看,他们都死啦,你开心么?」一个低沉而好听地男子声音温柔
地响起。

  一阵轻轻的女子笑声响了起来。缥缈的,不可琢磨的笑声忽东忽西,似乎发
笑者是一个鬼魂,在四周任意地飘荡。那笑声虽然清脆悦耳,却隐隐地透出一种
绝望的疯狂。

  冷瑶惜吓得浑身颤抖,捂着耳朵的手更紧了。但无论她再怎么紧,那声音还
是毫无阻碍地传入她的耳中。

  「青湳,你看,他们只剩下两个人了,都杀掉好吗?」那男子又问道。这一
次冷瑶惜听清了,他的声音是从左侧的树林中传出的。显然,马景明也发现了这
一点,大吼一声,挺刀扑去,只几个起伏,便冲入林中。

  一阵低低的笑声,跟着便是马景明的尖叫,他的叫声尖锐而扭曲,充满了难
以置信的惊惧,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然后又是好长的一段死寂。

  冷瑶惜浑身冷汗,双手颤抖不停,却始终不敢去掀开轿帘。

  「马叔武功那么高,一定会没事的,他一会儿便会回来带我离开这里的。他
会带我上路洲,和薛昊成亲。我爹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吗?爹的话从来不会错的,
从来不会……」她这样在心里反复地对自己说着,仿佛一停下来,又会有什么可
怕的事情发生。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自轿子左面的林中响了起来,一步又一步地逼近。

  「马叔……」冷瑶惜试探着叫道。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缓慢的响起。

  冷瑶惜突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这香气和女子平时施用的脂粉香十分相似,
却极为浓烈,甚至浓得让人窒息,而且,在香气中还夹杂了一丝腐烂的气息,仿
佛接近的不是一个人,而一具上了浓妆的女子尸体。

  这个念头一起,冷瑶惜一阵恍惚,似乎真的看到一具盛装的女尸在向自己一
步步走来。又一阵惊悚女子歌声轻轻响起:「丁香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红
颜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歌声凄迷,幽怨,又带着几分鬼气。冷瑶惜瑟
瑟地听着,毛发倒竖,浑身已变得冷硬僵直。

  外边的歌声在马车四周飘荡着,然后收于车门前。

  冷瑶惜惊恐地望着车门,那混杂着死人味道的浓烈香气隔着门帘隐隐传入她
的鼻中。令她知道,那唱歌的女子仍旧在那里。

  那么突然,一只手伸进了一半,握住了门帘。

  细长的手涂了厚厚的脂粉,白得吓人。手上满是层层的褶皱,长而弯曲的指
甲则是漆黑色的,黑得没有任何生命的光芒。

  那只手拽住门帘猛地一拉。

  门帘脱落,怪手闪电般抓住了她的脚踝把她拉出车外。

  「啊……啊……啊……」

  冷瑶惜那恐怖而绝望的尖叫声惊起了无数林中的飞鸟,震翅高飞。她被牢牢
按在了地上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嫁衣被闪电被的撕裂,下身的裙子也在转眼
间被除下,平日所学的那点武功完全派不上用处,随即下身一阵热烫宛若一根烧
红的铁棍插了进来。

  「救我……爹快救我……」新娘的惨叫声在林中回响着,可惜没有任何人听
到,激烈的性交奸淫在进行着,两条污着处子贞血的白晰的大腿在拼命蹬踢着,
绣鞋早已经踢掉,白袜已经沾满了泥尘仍旧在无助的在泥地上搓动着,渐渐的她
感到自己阴道深处竟开始产生快感,这太羞耻了,自己明明是被人强奸的怎么能……

  可惜肉体已经背叛了她的意志,她开始随着对方的抽动呻吟,挣扎的力气越
来越弱,随着少女身体一阵僵硬,一股阴精直喷出来,随即丹田中那点内力也是
一泄如注般随着阴精直涌入对方的体内,内力和处子元阴被吸尽的冷瑶惜已经是
气息奄奄,她自知离死不远只是勉力想转过身看一下夺走她贞操和生命的凶手的
样子。

  她转过身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然后带着一丝凄然的笑容和一句话离开了人
世「我的夫君……薛昊……他会为我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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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wwt 金币 +5 感谢支持本版块 2008-5-20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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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云寄桑赶到洞庭湖畔的普陀渡时,已是九月十二,离寒露恰恰还有三天的时
间。日落西斜的时分,洞庭湖上云霞如火,寒鸦悲号,红叶含霜,一派肃杀气象。
虽然知道不是睡觉的季节和时辰,无奈他一看到树就会睡虫大作,也就顾不得许
多,找了棵粗大的垂柳攀了上去,脊背几乎刚一靠树干,双眼便再也睁不开,不
多时,便打起了呼噜。他这见树贪睡的毛病已不知被他师父训斥了多少次,可不
知怎么,就是改不了。

  睡了不知多久,一阵凉风袭来,他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朦胧中似乎感到
有人在盯着自己,揉了揉眼睛,不错,真的有人在盯着自己,还是一个如花似玉
的少女。她穿着黄蓝相间的水田衣,外面加了件月白的比甲,下面是素白的百褶
裙脚下一双粉红色的小蛮靴。弯眉翘鼻,红唇如豆,明眸似水,整个人显得清新
纯美。那好奇的目光中又带着种不通世故的天真。

  少女见他醒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装做在看湖畔的风景,过了一会
儿,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见他在望自己,忙又转头装着看风景。片刻后又开
始喃喃自语道:「天气这么冷,好像要下雪了。嗯,一定要多加衣服……」

  云寄桑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中便觉得这少女很是有趣,长得可爱,
心地也好。正想着,不防一阵秋风吹过,凉意袭来,他忍不住大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挠了挠脑袋,觉得很不好意思。

  少女有些同情地望着他,犹豫了一下道:「喂,你是不是没有买衣服的钱啊,
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云寄桑抱了抱拳:「多谢姑娘,我不是没衣服,而是刚好前几天和人赌钱,
把衣服输掉了。」

  少女轻轻地「啊」了一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粉红色的靴子,好半天才抬
头,认真地望着他道:「赌钱是不好的,你以后不要赌了好不好?」

  没想到被人看成赌棍,云寄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点了点头说:「是,我知
道了。」

  少女的脸上露出喜色,高兴地说:「这就好了,我决定借钱给你买衣服。」

  云寄桑连忙摇头:「不用了,我马上要坐船去一个地方,没时间买衣服了……」

  少女想了想,问:「你要去哪里?」

  云寄桑犹豫了一下,坦然道:「起霸山庄……」

  少女一惊,愕然望着他:「怎么你也去起霸山庄?你去那里做什么?」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那里能做什么,不过是奉了师命而已……」云寄
桑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要是以自己的本意,是不会卷入这些江湖是非之中的。
这些日子在江湖上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游荡,不知多么快活。

  「师命……」少女想了想又问,「你的师父是庄主铁鸿来的朋友么?」

  「算不上,不过铁庄主向他老人家执晚辈之礼。」云寄桑微笑道。

  少女眼中露出明显的怀疑之色,摇头道:「我不信……」也难怪,起霸山庄
的庄主铁鸿来在江湖上声名显赫,门人弟子遍天下,要他执晚辈之礼的人物的确
称得上凤毛麟角。

  云寄桑耸耸肩,没有说什么。

  「那你说来听听,你师父是谁?」少女追问道。

  「我师父?他老人家可是这世上最智慧的人……」一谈起师父,云寄桑顿时
眉飞色舞,「不仅天文地理,阴阳五行,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而且
胸藏十万甲兵,未卜先知,料事如神……」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象个卖大力丸的?」少女怀疑地道。

  云寄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便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女子声音自远处响起:「阿汀,你可不要胡说,你
眼前这位少侠的师父,倒是当真当得起这些话呢!」声音响在天边,受于咫尺。
可见这发话之人轻功是如何高妙。

  少女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得大叫起来:「卓姐姐!你总算来啦!」

  云寄桑望向那发话的女子,只见她一袭白色襦群,头上懒懒地挽了一个挑心
髻,身负古剑,肋下挂了两只一青一黄两个酒葫芦,下身长裙露出白色的靴尖,
双眸带笑,飘飘然有出群之态,心头一颤,低下头去只觉得裤裆里一阵鼓胀。暗
想:终于又见到她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和你说过什么来着,衡山的事一了结便会马上赶
来。只不过刚才路上教训了几个调戏民女的纨绔子弟,这才来得晚了,怎么一个
人等得怕了?」

  「卓姐姐来了,阿汀就不怕了……」少女亲热地投入她的怀中。

  「要说不怕,倒是这位云少侠来了,我们就不用怕了呢……」白衣女子朝云
寄桑努了努嘴道。

  被唤作阿汀的少女一愣:「他?」望了望略显尴尬的云寄桑,怀疑地道,
「可是,他的师父好像是个卖大力丸的……」

  「阿汀!休要胡言!」白衣女子脸色微沉,「你可知他的师父是谁?是中原
第一智者公申衡!你想想看,除了公申前辈,天下哪还有第二个人当得起刚才的
那些话?」

  「什么?他是公申前辈的弟子?」少女的秀目瞪得圆圆的,那种惊人的雅气
直可以从目光中沁透出来,「卓姐姐认识他?」

  「我自然认识,而且在这小子还哭着一张小脸流鼻涕时就认识了。刚才路过
岳阳时,听说有个云姓少年连着几天进赌场,将赢来的几万两银子救济了黄患灾
民,又在岳阳的地头蛇过山虎恼羞成怒前大输了一场,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后巧
妙地脱身而去。便知道是我那可亲可爱又可怜的云师弟来了。我可说得对吗?」
说着又是望着那少年抿嘴一笑。

  「云寄桑见过卓师姐……」一反刚才鲁钝的神情,云寄桑恭恭敬敬地给白衣
女子施了一个师门大礼。

  「上次长安一别,我们也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还成,总算有点大人的模样
了……」白衣女子颇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他,「怎么样,想不到这次是安婕要来
吧?」

  「不,大成师太来信中说过,要派静宗的卓师姐来。一听到刚才的雪语天音,
寄桑便知是师姐到了……」云寄桑低声道。轻闲自在的他自从卓安婕来了后便不
由自主地显得拘束起来。在面前这个女剑手的身上,他总是感到一种温和的迫力,
即使对她说一句最普通的话也经常会感到万分吃力。

  「那就好,这起霸山庄一事,牵涉甚广。据我所知,除了少林,峨嵋,布衣
丐帮这些名门大派外,还有玄幽堡,辰州言家,路州薛家,雪雷帮的人也卷入了。
这其间的隐情,着实不小啊……」说着,卓安婕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你晓得那
四句偈语吧?」

  云寄桑点点头,缓缓道:「知道,寒露轻,起霸难,死香出,雌雄现。家师
当时听后,曾经叹道:这四句话不知要在这八百里洞庭湖中,掀起多少的血雨腥
风……」

  卓安婕默然不语,遥望浩瀚的洞庭湖。只见山峦突兀,渔帆点点,水天一色,
鸥鹭翔飞。然而日落西沉,霞光晦涩,水雾茫茫之中,又透着无尽的谲秘。

  「卓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少女好奇地问。

  卓安婕微微一笑:「看,差点忘了给你介绍,我的这位小妹妹是骊府府宗李
知秋的得意高徒,方慧汀,这次是我特意邀她来赴起霸山庄之约的。」

  云寄桑一愣,没想到方慧汀竟然是卓安婕邀来的。更加猜不透这样凶险之事,
为何要找这样一位不通世事的天真小妹妹来做帮手。

  卓安婕看了他的神情,心下了然,但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卓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呢!」方慧汀缠着她不放。

  「阿汀,这几个月来,你该听说过江湖上出现了雌雄香煞的事了吧?」卓安
婕不答反问。

  「嗯,听说他们两个来无影,去无踪,杀了很多人。可是至今没有人见过他
们的真面孔……」

  「不错。上个月,起霸山庄的庄主铁鸿来接到了一张雌雄香煞发出的拜帖,
上面就写着你云大哥刚刚说的那四句话……」

  方慧汀惊讶地望了望云寄桑,又望了望卓安婕,有点害怕地道:「那是不是
说,雌雄香煞会在起霸山庄出现啊?」

  「正是如此,三天之后便是寒露。家师说过,要揭开雌雄香煞之谜,全在届
时起霸山庄之约。」云寄桑肯定地道。

  方慧汀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卓安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卓姐姐保证那两个怪物不会伤到阿汀
的……」

  方慧汀嗯了一声,又将头埋入她的怀里。

  云寄桑看得直摇头。

  「卓姐姐,怎么还没有人来接我们呢?应该是每隔两个个时辰就会来船的啊……」
方慧汀依旧赖在卓安婕的怀里,有些疑惑地道。

  「阿汀,忍着点,看天色已经快了……」卓安婕懒懒地拨了一下眉前的秀发。

  云寄桑望了望天色,喀嚓地折了一根柳枝在手中,比了比长度后,在卓方二
人的注视下插入地上,看着柳枝的阴影道:「别急,再有一刻钟就到酉时,那时
便会有船来……」

  「那是什么?」方慧汀好奇地问道。

  「那是日晷之术,以观影之法,测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准确时间……」卓安
婕低声解释道。

  「啊……,云大哥真了不起。」方慧汀轻轻赞叹了一声。

  卓安婕却向西北方向望去,含笑道:「看,又有人来了……」

  云寄桑和方慧汀同时转头望去,果然,一个身材高大,面赤如血的黑衣大汉
提着把大刀,大步流星地奔了过来。他身子既高,步子便大,只几步便跨到了渡
头,四下张望了一番,大笑道:「哈!还没来船!老班这回可赶上了!」

  方慧汀瞪着一双秀目望着他,心道:「这个大个子又是什么人?」

  云寄桑和卓安婕早已清楚了对方是什么人,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
微笑。

  大汉见方慧汀那样盯着自己,便大声问:「小姑娘,你总是盯着我干吗?不
认得本坞主吗?」

  方慧汀紧绷着小嘴摇了摇头。

  那大汉把脸一沉,大声道:「你这个小姑娘,身在洞庭湖,连本坞主是什么
人都不知道,可也太不把我们洞庭湖的好汉放在眼里了!」

  方慧汀听了,却不恼,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是洞庭三十六坞的龙头坞
主班戚虎!我说得对么?」

  大汉听了,轰雷般地大笑道:「不错!正是本坞主!」随即又一瞪牛眼,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干吗也在这普陀渡等着?」

  方慧汀看他凶巴巴的样子,畏惧地缩到了卓安婕身后。卓安婕微微一笑:
「班坞主,这位小妹妹是岳麓骊府十三燕中的么妹……眸燕方慧汀……」

  班戚虎摇了摇大头道:「眸燕?这倒是没听过,骊府的名头我倒是知道,府
主李知秋和她的得意弟子好像就是什么十三燕了,不过都是些什么人咱家就不知
道了……」

  「你真是孤陋寡闻!」方慧汀在卓安婕身后探出了撅起小嘴的头,闷闷不乐
地道,「那这位呢,你总该知道了吧?她是我的好姐姐,慧剑门静宗的卓安婕……」

  「别月剑?!……」班戚虎失声道。

  「哈!原来卓姐姐在江湖上名气这么大啊!」方慧汀开心地乐了。

  班戚虎望望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不知卓女侠大驾光临洞庭,可是也为了
那件事么?」

  「不错……」卓安婕懒懒地道,「我们几个都是为了此事而来,然则班坞主
呢?」

  「洞庭三十六坞和起霸山庄是老邻居了,遇到这样的事,班某自然要帮一把。
洞庭湖的好汉,都是喝一个洞庭湖水长大的,讲的就是一个义气!」班戚虎大咧
咧地道。

  「说得不错,喝洞庭湖水长大的好汉,最重义气!」话音起处,两条人影只
渡口西侧的竹林中缓缓踱出。左面的一个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乞丐,虽然一身蓝
衣褴褛不堪,却气宇不凡,双目如电,背负的青铜双锏颇为惹眼,浑身上下都透
着精干之气。另外一个中年人看来已年过四十,面如古玉,长髯飘拂,头顶方帽,
足蹬云履,飘飘然有出尘之态。他没带兵器,却提了一个檀木药箱,看起来倒象
一位走方的郎中。他虽然衣着整洁,但却在衣袖出打了几个青色的补丁。

  班戚虎一见两人,登时喜出望外:「哈!我道是谁帮老班说好话,原来是老
邻居到了!怎么你们二位也要去起霸山庄么?」

  那精壮的中年乞丐拱手道:「不错,和坞主一样,铁庄主和我们布衣丐帮一
向交好,如今起霸有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班戚虎连连点头:「老铁没白交你们这些穷朋友,有了你们二位相助,再加
上我们四个,天大的难题老铁也不用怕了……」

  「还未曾请教,这三位是……」中年乞丐望着云寄桑他们三个道。

  「你们两个听了不要吓得跳起来,这位姑娘便是慧剑门的卓安婕,卓姑娘……」

  「别月剑!」中年乞丐脱口惊呼,他的反应和班戚虎当初听到卓安婕的名字
时几乎一模一样,可见这位女剑手的声名在江湖上是如何的卓着。另外那位郎中
模样的男子虽然没有出声,却也露出震惊之色。

  「慧剑门静宗卓安婕见过陆堂主和顾先生……」说着,卓安婕轻轻施了一礼。

  「不敢不敢……」中年乞丐面色一整,抱拳还礼,「能得别月剑知晓微名,
陆边真是受宠若惊了……」

  那位顾先生也还了一礼,却还是没有出声。

  卓安婕微笑道:「哪里,要是连布衣丐帮大名鼎鼎的陆堂主和神医顾先生都
不晓得,那安婕这几年的江湖可算是白走了……」

  「喂,你知道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么?」方慧汀在一边和云寄桑咬耳朵。

  云寄桑的耳朵被她的小嘴吹得又麻又痒,忙将头一偏:「这两个可不是家伙,
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陆边是布衣丐帮的刑堂堂主,据说一身武功不在帮主李香
之下。那个顾先生更不得了,他就是人称瘦壶公的顾宗南,不仅医术独步天下,
而且武功高绝,是丐帮仅有的三位供奉之一……」

  「原来他就是瘦壶公啊,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头呢,听说他连死人都能医活,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真想试试……」方慧汀兴奋地问道。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要不等你死了我找他来试试看?」

  方慧汀瞪了云寄桑一眼,要不是班戚虎已经在介绍她方大小姐,恐怕又要和
他没完没了了。待到介绍到云寄桑时,他却打了壳,于是便挠着头,问卓安婕道:
「卓女侠,这个后生又是哪家的?」

  「他是公申前辈的关门弟子,云寄桑。年前方在江湖上行走,难怪坞主不认
得。」卓安婕淡淡道。

  顾中南突地目现奇光,一改方才的淡然,激动地道:「原来是公申前辈的得
意高徒,顾中南平生绝少服人,却对公申前辈佩服得五体投地,若云少侠他日回
道师门,请转告公申前辈,十五年前襄阳的那张方子让顾中南受益终生,中南愿
一生以师视先生。」

  「这么说来,顾先生与寄桑也该算是同门之谊了。」云寄桑挠了挠头,有些
不好意思地道,「刚才寄桑在树上睡觉,受了些风寒,不知师兄能否给点药,帮
师弟我驱驱寒气?」

  大家听了他的话,忍不住都笑。

  顾中南微微一笑,掏出一粒丸药递了过去:「吃了它,保你半月之内都不会
着凉……」

  云寄桑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方慧汀见他脸皮这样厚,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
头。

  卓安婕望着天边突然道:「各位,船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见一叶扁舟正自天际泊来。

  远远地,舟中人已高声道:「诸位可是起霸山庄的客人么?」

  班戚虎忙道:「正是,你不是老胡,胡总管么?」

  这时船已近了,只见船头所立之人一身白色孝衣,凤眉修目,生得颇为秀气。
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是太阳穴高高凸出,分明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云寄桑对江湖知名之士颇为熟悉,但对这位总管却陌生得紧,正仔细看时,
却听卓安婕在一边道:「这位胡总管表字靖庵,文武双全,可说是庄主铁鸿来的
左膀右臂。起霸山庄能有今天的规模,此人居功至伟。」

  说话间船已近岸,胡靖庵不等船靠岸,腾身而起,大鸟般跃过五丈余宽的水
面,轻飘飘落在岸上。众人见他露了这手轻功,心中都是暗暗喝彩。

  他甫一上岸,便团团抱拳施礼:「胡靖庵迎驾来迟,各位恕罪……」

  班戚虎咧着大嘴笑道:「不迟不迟,现在刚刚好是酉时,陆堂主和顾先生是
你的老相识了,这几位你还不认识吧,来,老胡,我给你介绍介绍……」说着走
到卓安婕身前,「这位姑娘就是……」

  「不劳坞主虎驾,别月剑卓女侠鼎鼎大名,如雷贯耳,胡某怎会不知?」深
施一礼后,转向方慧汀道,「这位想必就是卓女侠的手帕交,骊府十三燕中年纪
最轻的眸燕方慧汀,方姑娘吧?胡靖庵有礼了……」

  方慧汀见终于有人听说过自己的名号,一时间只顾得开心了,却忘了还礼。

  「至于这一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必就是天下第一智者公申先生的高徒,
前些日子大闹岳阳的云寄桑云少侠了……」胡靖庵拱手道。

  云寄桑一愣,万没想到他人在起霸山庄,竟然也会知道自己在岳阳的事,看
来卓师姐所言非虚,这胡靖庵的确是个人物。

  这时,班戚虎插嘴道:「老胡,看你一身孝服,莫非庄上有人去世了?」

  「不错……」

  「不知是何人故去?」

  「这去世的人么……」胡靖庵淡淡道,「正是敝庄庄主,铁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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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

  云寄桑听了胡靖庵的话,心头顿时一惊。在这次赶赴起霸山庄前,他的恩师
公申衡曾经说过,起霸山庄庄主铁鸿来文武兼资,心智不凡,可以说是江湖上一
等一的人物,当年还曾经在平海卫除倭之役中和公申衡并肩在戚继光大帅帐下效
力,作战冷静勇猛,屡立卓功,连公申衡也颇为赞赏,所以才有这次相援之事。
想不到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会在寒露到来之前莫名其妙的死了。

  另一边,性情急躁的班戚虎急忙问道:「铁大胡子死了?半个月前我来时他
还好好的呢,老胡你可别开我的玩笑!」

  胡靖庵苦笑:「靖庵是拿庄主的生死来开玩笑的人吗?」

  陆边微微皱眉:「铁庄主是怎么死的?事前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瞒陆堂主,铁庄主乃是三天前暴死于内宅,庄内的大夫说是旧疾复发,
气血崩溃而死,但据靖庵判断,怕不是病死,而是遭人毒杀……」

  「毒杀?!」陆边变色,「谁下的毒,以铁庄主的功力,又有什么毒能毒倒
他?」

  「这个靖庵也是心中无数,实际上,从庄主的尸体里并没有验出毒来,不过
靖庵以为庄主内功深湛,虽然身有旧疾,可近些年他少在江湖走动,对于养生之
道甚是热衷,不象是会暴病而死的样子……」

  「胡总管,不知庄主死时面色如何?」顾中南突然问道。

  「这个么,庄主面色如常,神色安详,身体也十分松弛,可是双拳却不知何
故,紧紧地握着,我曾经以为他拳中握着什么东西,可后来却发现空无一物……」

  顾中南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不知顾先生对于鄙庄主之死有何高见?」胡靖庵面色的诚恳地抱拳问。

  顾中南微微一笑:「这个,要看了铁庄主的尸身才能知道……」

  云寄桑在一边静静地听他们对话,并没有插话,心中思忖:铁鸿来死得蹊跷,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寒露前雌雄香煞临头时死,未免也死得太巧了。若真是遭
人毒杀,则很有可能是凶手怕各路高手到来后,没有了杀铁鸿来的机会。不过还
有一点令人奇怪的是,为什么庄主死了,这位大总管却没有任何悲痛之情,反而
表现得如此镇定?是他天性如此,还是令有原因?

  方慧汀却没他这么多念头,她本来就和铁鸿来素昧平生,对他死不死的,自
然也不怎么关心,就转过头去问卓安婕道:「卓姐姐,那我们还要去起霸山庄么?」

  所有人听了她的话,都是一愣。不错,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要前来助铁鸿来一
臂之力的。可现在他既然死了,也真的没有什么必要再去起霸山庄了。

  胡靖庵向所有人深施一礼:「各位,这几个月来,江湖中雌雄香煞横行,所
到之处,必无活口。铁庄主虽然去世,可我们少庄主年幼,孤儿寡母逢此大难,
又有遭煞之险,还请各位念在故旧之情上出手相助,只要熬过了寒露之期,各位
要走要留,就悉听尊便了。」

  陆边在一边沉声道:「胡总管,我们并不是说要走。不过,我们是应铁庄主
之邀而来的,如今庄主过世,这接待之事……」

  「这个诸位大可放心,胡靖庵在此事上还做得了主,请……」说着,他向一
边的渡舟一伸手。

  众人彼此望了望,便没有再说什么,一一上了船。

  一声呼哨声中,渡舟缓缓撑离了普陀渡,向着茫茫的洞庭湖深处漂去。

  云寄桑一个人盘膝坐在左舷之侧,望着眼前这水天一色的浩瀚景象。他虽然
身离众人,可船上的每一句话和所有人的细微举动,甚至落叶舞空的轨迹和深水
中鱼儿吐泡的声音也一一化为具体的印象,传入他的心中。这是一种属于六蜂门
的奇特心法,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称……六灵暗识。

  「胡总管,这些天来,你可是每次都是亲自来接客的么?」卓安婕的声音问
道。

  听了这话,云寄桑心中也是一动。不错,作为起霸山庄的大总管,平日已绝
少得闲,庄主去世的话,更是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空亲自来接来客?不错船上这
些人都是身负盛名的高手,可能得铁鸿来之邀的人,绝非泛泛之辈,难道他还能
每两个时辰都来一趟普陀渡口不成?又想,卓师姐好细密的心思,为什么自己就
没想到这一点呢?

  「不瞒卓女侠,这次我亲自来普陀渡口,一方面是迎客,布衣丐帮的顾先生
曾经数次救过我们大少奶奶的命,是我们起霸山庄的恩人,另一方面,是因为未
时的渡舟迟迟不归,在下担心出了什么差池,忍不住来看看……」

  「哦?那胡总管找到渡舟了么?」

  「没有,按理说一个时辰前就应该到了庄内了,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卓安婕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我说老胡!这些日子里,你们庄内都来了哪些角色啊?说来给我听听!」
毫无疑问,这粗嗓门的应该是班戚虎了。想着这头老虎刚才被自己噎得上不来气
的样子,云寄桑的唇边浮出一抹笑容。

  「这两天庄内已经到了不少高手,有少林苦禅大师,辰州言家的言仲平,路
洲薛家的少门主薛昊,洛阳大豪金大钟等等,连雪雷帮任自凝,容小盈夫妇也来
了,再加上各位相助,天大的难题也不怕了……」

  「除了这些人,还有什么成名高手要来么?」

  「是,听说武当白蒲道长,玄幽堡主冷闰章也要赶来,差点忘了,我们庄主
的至交好友,潇湘一鹤乔翼也赶到了……」

  「这位乔翼兄近年来声名雀起,听说是三湘近十年来唯一配称大侠的高手……」
问话的是卓安婕。

  「不错,乔大侠急公好义,锐身赴难,三湘的百姓们,少有不受他恩情的,
很多人家里都供了他的长生牌位,若非如此人物,我们庄主又怎肯引为平生至交
呢?」

  「是么,那安婕倒要见识一下了……」卓安婕温和地说。

  听她对这位潇湘一鹤如此推崇,云寄桑突然停止运功,专注地望向茫茫的湖
水。同时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是有些嫉妒了。

  活泼的脚步声响一路奔了过来,他知道,是方慧汀来了。

  「云大哥,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啊……」她文静清脆的声音让云寄桑感到很是
舒畅。同时心中再次犯疑,想不通卓安婕的武功智慧,为什么非要带这么一个小
妹妹来起霸山庄这个是非之地。想着,他摇头道:「我不是在发呆,我是在看这
洞庭湖。」

  「都是水,闷死啦,有什么好看的?」方慧汀似乎对他一点也不怕生,大大
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是啊,都是水……」云寄桑温和地一笑,「你知道么?这古梦泽湖承接了
湘江、资水、沅江、澧水这四条河的全部水流,故有容纳四水之称。预防长江洪
患,洞庭可谓是重中之重,所以又有吞吐长江之说。神州湖泊千万,洞庭之所以
首屈一指,就是胜在它的水。你看看,这八百里洞庭,胸怀天下,浩瀚奇丽,天
下第一大湖之称,当之无愧啊。」

  「哎,你知道的真多,云大哥,我听说潇湘八景,尽在洞庭。你倒是说说看,
这洞庭湖都有哪些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啊……」她又开始和云寄桑咬耳朵了。

  云寄桑揉揉耳朵:「洞庭啊,它的景色可多得不得了。岳阳楼、君山、杜甫
墓、杨么寨、铁经幢、屈子祠、跃龙塔、文庙、龙州书院都是游玩的极佳之处。
所谓潇湘八景,则指的是江天暮雪、山市晴岚、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沅浦归帆、
渔村夕照、洞庭秋月、平沙落雁这八处景色。这洞庭湖气象万千,湖外有湖,湖
中有山,不仅春秋四时之景各有特色,即使一日之中也变化万千。要是想要游遍
的话,恐怕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

  「云少侠怎么忘了说我们的总舵所在呢?」说着,陆边和顾中南笑着踱了过
来,「方姑娘,这洞庭湖中最著名的便是我们君山,七十二峰名满天下,风景秀
丽得连神仙都不忍离去,哪天姑娘有空,可以和贵府李府宗一起来我们君山游玩,
陆某愿为向导……」说着,便大谈特谈君山风光。

  云寄桑并不奇怪陆边会对着方慧汀献殷勤,骊府府宗李知秋艳名满天下,拜
倒她身前的裙下之臣难以计数,看来这陆边也正是其中之一。

  既然方慧汀顾不上和他说话,他便再次任自己沉醉在这无限美好的湖光山色
之中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深澈的湖水,默默地问自己:为什么对那卓安婕刚才那一句
不经意的话感到妒忌?虽然在江湖上走动的日子不多,可美貌的女性却也遇到了
不少,自己却从未动心。自己的心事,自己最是清楚不过,早在当年自己还是一
个孩童之时,便已暗暗喜欢上了洒然不群的这位师姐,尤其是那天在水潭边无意
间看到她沐浴,那洁白的玉体高耸的乳房,下身那隐约可见的茂盛阴毛……他的
肉棍不争手的就硬了起来几乎撑破裤子,还乘她不备偷偷拿走了她的一只靴子,
结果卓安婕那天一脸气闷的用草叶裹着一只光脚回了寝室,她从未想到自己的靴
子被他那个可爱的师弟偷走并随身一直带在身边,每到想起来她时就拿出来把玩
吸闻着靴中师姐玉足的气息。

  湖风吹着一片红叶漂了过来,他顺手捞了起来,托在掌心。

  枫叶是深红的,衬着他雪白的掌心,有些冷艳的味道。

  「云大哥,你的手真秀气,倒有点像我们女孩子的手……」方慧汀嘻笑着说。

  云寄桑一下地把手握了起来,随即微微一笑,又把手缓缓张开,轻轻吹了口
气,那红叶被风卷着飞离了他的掌心,向远方飞去。

  方慧汀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这孩子气的举动,突然嚷道:「云大哥,你看,你
的手心被染红了!」

  云寄桑举手一看,果然,自己的手心有一片淡淡的红印,他心中一动,突然
举起手放在鼻端闻了闻,抬头惊悚地道:「有血腥气……」说着,伸手朝水中一
探,喃喃道:「水流东南……胡总管!」他大声喝道。

  人影一闪,胡靖庵已现身左舷:「什么事,云少侠?」

  「请将船驶向西北!」

  「这是为何?」胡靖庵一脸讶然。

  「云大哥发现西北方向漂来的一片红叶上沾有血迹……」方慧汀插嘴道。

  「噢,云少侠是指……快!改舵西北!」胡靖庵扬声下令道。

  「希望我猜错了……」云寄桑喃喃自语。

  「虽有血腥气味,也未必和失踪的渡舟有关啊……」方慧汀不解地问。

  这时,另一侧的卓安婕等三人都已听到消息,转了过来。

  「不止是血腥气息……」云寄桑望着西北方向,用低得难以察觉的声音道。

  「还有什么?」方慧汀问。

  云寄桑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西北方的天际。

  「还有什么啊……」方慧汀又追问道。

  云寄桑抬起手,向天边一指:「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一点帆影正孤零零地漂于水天的交界。

  没有人再说话,渡船沉默地向破水前行。

  「没错,那是我们庄内的渡舟……」胡靖庵不安地道。

  离船还有近二十丈时,方慧汀突然皱起了鼻子道:「这是什么味道啊,好怪……」

  即使她不说,众人也已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夹杂着腐臭的奇异香气,
浓烈得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红叶……」卓安婕轻声道。

  果然,那条渡舟在水面上静静地起伏着,舟上堆满了厚厚的一层红叶。让人
惊心的是一只穿着白袜云履的脚从红叶堆中怪异地伸了出来,那种僵硬的姿态显
示着死亡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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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节

  微风拂过,不时有片片的红叶从船上飘落水面。而粘稠的鲜血则从那些红叶
上溶入湖水中,将渡船方圆数丈内染成一片诡异的深红。整个痕迹自上方望去,
便如同水面上绽放着的一朵巨大的山茶……

  「我去看看……」说着,云寄桑的身形已经腾空而起,向对面的渡舟纵去。

  胡靖庵紧随其后,陆边和顾中南对视一眼,也跃了过去。

  班戚虎虽然天生神力,轻功却并不擅长,只能在这边瞪着眼干着急。

  方慧汀刚想过去,却被一只手轻而有力地按住了肩膀。转头一看,却见卓安
婕正轻轻地冲她摇头。

  「卓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怎么这么多血啊,还有这个味道……」
她急切地问。

  卓安婕眯起了长长的秀目,看不出她的眼神中到底有些什么,只是用那淡淡
的口气道:「起煞了……」

  云寄桑刚一踏上渡舟,便觉得脚下有些异样。他挪开脚步,蹲下身去,拨开
脚下的红叶。半截苍白的手臂突兀地映入他的眼帘。他伸手将那手臂拾起,放在
眼前细细地观察着。

  这时,胡靖庵三人已围到他的身边。

  「这是谁的手?」陆边惊疑不定地问。

  「五指修长,肌肉扎实有力,是练武人的手……」云寄桑继续仔细翻看着那
只手臂,「整个手掌皮肤糙硬,这人练的应该是掌力。你们看,这掌心隐隐的有
一点黑青,那是玄幽神掌功力运到十层时才有的迹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手
臂的主人就是玄幽堡主冷闰章。」

  「冷堡主?」胡靖庵失声道,「他的女儿便是被雌雄香煞奸杀的,想不到……」

  「我们赶快看看,这红叶堆中还有没有其他人的残骸。」陆边催促道。

  云寄桑点了点头,首先开始翻拣起来。胡陆两人也跟着帮忙。

  顾中南伫立许久,才长叹一声,蹲下身子加入了他们。

  很快,整堆的红叶被扫到湖水里。鲜血沿着湖水泛开,水中那朵红色的山茶
便也越开越大了。

  拼认尸体的工作沉默地持续着。虽然他们几个人终日都在凶险与血腥的江湖
中打拼,但这种令人作呕的场面却还是第一次得见。另一艘渡舟上的方慧汀已不
敢再看,将头埋在了卓安婕的怀里。

  「这柄佩剑是武当七柄镇派宝剑之一太清剑,看来这具尸体就是武当的白蒲
道长了……」陆边望着自己身前勉强拼凑出的一句尸身说。

  「还有两具是鄙庄的船工,我认得他们的服饰。」胡靖庵沉痛地叹了口气。

  「你们注意到了么,所有尸身的头颅都不见了……」云寄桑低声道。

  顾中南点了点头:「是啊,这雌雄香煞未免也太残忍了,碎尸夺头,连具全
尸都不给死者留下,就算冷闰章白蒲和他们有仇,这船工总是无辜的么,又何必
滥杀呢……」

  「说起来,虽然最近雌雄香煞横行江湖,杀人无算,可是却从没有什么人见
到过他们的真面目,唯一的活口也被刺瞎了双目,只是说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云寄桑的眼神开始变得茫然,右手的拇指轻轻地搓着中指,这是他开始深思时的
习惯动作,「如此说来,两个船工以及上次玄幽堡主爱女出嫁时的那些送亲高手
之所以被杀,未必就是雌雄香煞喜欢滥杀,而是他们根本不想让别人见到他们的
真容……」

  「云少侠高见!其实胡某人也一直在怀疑,为何一下凭空出现这样两个可怕
的杀星!现在想来,十之八九,是江湖上成名高手改扮的。」胡靖庵点头附和。

  「还有这些红叶,为什么凶手杀了人,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将这许多的红叶
堆在这些尸体上?而前几次行凶时,则没有如此……」云寄桑沉吟道,双眼向上
方望着,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困惑。

  「这个,恐怕只有用行为怪诞来解释了……」陆边苦笑。

  「不然!」云寄桑摇了摇头,「我觉得这里面一定别有文章。胡总管……」

  「什么事,云少侠?」

  「你久居于此,可知这种红叶附近何处可有生长?」云寄桑盯着他问道。

  胡靖庵双目一亮:「云少侠果然机敏!这种红叶我们这里叫做醉云枫,多生
在洞庭南岸,这北岸附近则只有普陀渡西二十里处的皋禽湾有的生长!」

  「皋禽湾……」顾中南喃喃自语,「为什么渡舟会到那里去呢?难道是凶手
杀了所有人后又架船到皋禽湾,堆好红叶后让船顺风离开?」

  「即使顺风,由皋禽湾到这里也要半个时辰,加上普陀渡到皋禽湾的时间,
恐怕冷堡主他们是在一个时辰前被杀害的。」陆边推测道。

  「一个时辰……」云寄桑搓中指的动作放慢了,「从这里到起霸山庄还要多
久?」

  「轻舟的话,半个时辰即可,云少侠,你是说……」胡靖庵变色。

  「雌雄香煞既然是针对铁庄主而来,想必不会杀了这几个人便会轻易退走吧?」
云寄桑轻叹。

  「转舵!全速回庄!」胡靖庵的声音响亮如故,云寄桑却隐隐听出了那一丝
不易察觉的颤抖。

  泛黄的白帆被风张得满满的,船头在湖水中分开箭镞形的纹路,划出了一条
通向起霸山庄的笔直痕迹。

  不到一刻钟,起霸山庄便已遥遥自望了。

  这是城陵矶港附近的一座湖中小岛,正位于洞庭与长江的交界处,岛的南侧
水势平缓,鸥鹭翔飞,北侧的江水入湖处却水流湍急,暗潮汹涌。云寄桑他们的
船自岛的西侧行来,正见到这一正一奇的壮丽景观。

  「好!贵庄北望洞庭,南临大江,虎踞鹰扬,气度风发,果然不愧了这起霸
之名……」云寄桑由衷地赞叹道。

  这赞誉换了平时胡靖庵也许会欣然而受,此刻却只勉强一笑,显然仍在为雌
雄香煞的到来而忧心忡忡。

  云寄桑举目望向这名满三湘的武林重地,只见整个岛方圆不过十里左右,地
势南低北高,最北端便是一座陡峭的悬崖,长江与洞庭之水便交汇在这崖下,崖
下暗石嶙峋,水波激荡处,声震如雷。岛的南侧则郁郁葱葱的生满了树木,隐隐
地,林子的缝隙中露出了几角红砖碧瓦,显然,那里正是山庄的大宅所在。但真
正吸引了云寄桑目光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些生在长岸边的血海一样的枫林。
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的眼前又闪过刚才水中那朵巨大的茶花……

  「啊!有船遇险了!」方慧汀突然嚷道。

  众人都抬头望去,果然,岛北悬崖下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崖下的巨浪间
起伏。此时北风大作,大浪不断将遇难的小船向崖下的乱礁推去。

  「哎呀,那个驾船的姑娘力气不够,舵有些把不住了!」方慧汀望着黑点又
道。

  云寄桑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力已称得出众,可距离如此之远,
虽然运足了功力,也看不清那浪尖小小的黑点,而方慧汀竟然可以看出那是一个
姑娘,可见她的目力有多强,果然不愧这「眸燕」的称号。

  「胡总管,我们的船能驶过去么?」卓安婕突然问道。

  「能是能,不过距离这么远,等我们赶到了,怕也……」胡靖庵没有说下去。
众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已经赶不及救人了。而且崖下水势如此之急,风
浪又大,即使赶到,能否救出人来,也是未知之数。

  「云大哥,怎么办,你想想办法,救救那个姑娘吧!」方慧汀急道。

  云寄桑默默地摇了摇头,两船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他纵有千条妙计,也是无
能为力。面对着天地的如此神威,人类的力量毕竟太过渺小。

  一个巨浪打过,黑色的小点已经在水面消失不见。方慧汀忍不住闭上了秀目,
双手合什,为船上的女子祈祷。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自崖上响起。一个淡淡的灰影自三十余丈高的崖
上一跃而下,身形如雁,轻盈地在空中翱翔出十余丈后,准确地扎入到黑点消失
的地方。

  众人见了,忍不住都失声惊叫。卓安婕断然道:「快!我们马上赶过去救人!」
班戚虎甩掉外衣,赶开梢公,亲自操浆,胡靖庵则上前把舵,奋力向崖下划去。
这两人对洞庭水势均无比熟悉,二人合力之下,不到一刻钟,便已划到崖下不远
处。

  虽然未到崖下,可水势已颇急,船的颠簸也越来越重。胡靖庵勉力稳着舵,
大声道:「各位留神,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们,否则我们自己也会陷入险境!」

  不用他多说,众人都已瞩目浪礁之间,不住搜寻。不过这崖下的水雾实在太
大,数丈之外,礁石的轮廓便难以辨认,更别说人了。胡靖庵熟悉这里的水势,
知道马上又会有更大的急流出现,心中正焦虑时,就听方慧汀道:「找到了!在
左前方三十丈的礁石处!」

  班戚虎大吼一声,双臂肌肉凸起,运力一撑,快船箭也似的划出数丈。如是
几次,便到了方慧汀所言之处。果然,朦胧的水气中,一男一女正靠在礁石上,
苦苦抵受着激扬的巨浪。

  云寄桑解下腰带浸湿,内力到处,整条腰带抖得笔直,向礁石边的二人伸去,
叫道:「快抓住!」

  水雾中,只听那男子赞道:「小兄弟好深厚的内力!」说着抓住腰带轻轻一
振,两个人便从水中升起数尺,他又伸足在礁石上一点,带着怀中女子高高飞起,
轻飘飘地落在船头。

  云寄桑定神望去,只见这人三十出头模样,身材挺峻,颚下微髯,目光深邃,
面带沧桑之色,虽是布衣芒鞋,可他一到船上,整个人便显得出类拔萃,有种令
人一见倾心的风度。

  云寄桑正想出言称赞他救人之事,就听他对胡靖庵道:「靖庵兄,哑妹只是
喝了些水,又受了惊吓,没有大碍,别忘了回去给她喝碗姜汤,免得着凉……」
说着,将怀中的女子放了下来。

  胡靖庵一边操舵离开,一边摇头苦笑道:「真是吓死胡某人了,刚才看身形
便知道是你,乔兄,何苦为了一个下人冒生命之险?」

  那汉子微笑道:「在乔某眼中,这世上之人本无上下之分。」

  班戚虎一竖大拇指:「好!老乔,真有你的!」

  云寄桑听到二人的称呼,便已知道此人是谁,心下暗叹。果然,就听卓安婕
和声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名满三湘的潇湘一鹤,乔翼,乔大侠?」

  只听那汉子从容道:「不敢,正是乔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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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节

  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上前和乔翼寒暄,云寄桑望向甲板上的那个少女。她大
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很清秀,双手则略显粗糙,是那种洞庭湖上最平凡的渔
家女子。云寄桑见她高耸的胸口仍在微微起伏,知道她已无大碍,这才放心。正
在这时,那少女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朦胧的目光在众人身
上一一游走,当她看到云寄桑正盯着自己时,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双手无力地
抬起,缓缓伸出食指指向侧方,然后双手握拳,右拳打一下左拳。左拳不动,右
拳向上翻开手掌。望着云寄桑的目中尽是询问之意。

  云寄桑一愣,想起刚才乔翼称呼她哑妹,心下了然,面带微笑,右手伸出拇
指轻轻绕了一圈。

  哑妹的脸上露出欣慰之意,缓缓闭上了双眼。

  「云大哥,你在做什么呀?」方慧汀在他耳边悄声问。

  「我在打手语,告诉她乔大侠已经平安。你没发现么,这位姑娘是个聋哑人。」
他尽量低声地回答。

  「啊,她真可怜……」

  云寄桑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并不以为生为聋哑人有什么可怜。他最喜欢的
一位师叔和他的妻子便是聋哑之人,他曾经和他们夫妇一起生活了半年多,那是
一段寂静而奇妙的时光。从那个时候起,他便明白,表达自己心意的方法是那样
的多,而语言,不过是其中最虚伪的一种。

  另一边传来班戚虎粗豪地笑声:「老乔,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知道你
水中的功夫这么好!干脆,你也在我的三十六坞入伙得了!」

  乔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云寄桑却知道刚才乔翼之所以能救下哑妹,靠的却并不是出众的水性。他在
空中用轻功徘徊那一瞬,已经认准了哑妹的水中位置,然后趁势冲入水中,将哑
妹拉至水底。水面的风浪虽大,但水底的水势却要平缓得多。他只要屏息运功,
就近找个礁石攀上即可。

  这办法虽然看似简单,可要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想出来却难能可贵。胆气稍弱
之人更不敢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从那悬崖上一跃而下。最难得的,是他冒生命危
险所救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子而已。看来大侠之名,这位三湘一鹤果然当之
无愧。

  「各位,我们就要靠岸了!」胡靖庵在一边朗声道。

  云寄桑回头一看,果然,渡船正在缓缓靠向岸边。几个男女正等在那里。

  「阿弥托佛!乔施主吉人天相,平安归来,老衲不胜之喜!」一个身披棕色
袈裟,年过半百的老僧高宣佛号。虽然口中说不胜之喜,可他的脸上却一点喜气
都没有,双眉紧锁,眼角下垂,一脸苦相,耳朵上挂着一对沉甸甸的金环,将耳
垂拉得长长的,整张脸平添了几分佛气。不用说,那自然是少林的苦禅大师了。

  他身边一个身着锦服,抱着一个酒坛的的胖子咧嘴笑道:「我说老秃,你就
别一口一个喜字了,看看你眼角眉梢的那股子幽怨风情,不是糟尽人呢么?」

  方慧汀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抿嘴一笑。

  懒洋洋的女音自她耳边响起:「我说胖子,几年不见,你这张肥嘴可是越发
的阴毒了……」

  云寄桑见卓安婕和这胖子相识,心中便想此人定是那位洛阳大豪金大钟了。
这个酒徒和卓安婕相识多年,同是酒中知己。只是没有想到这以豪爽闻名天下的
洛阳大豪竟然会是如此口舌刁毒之人。

  金大钟一见卓安婕,顿时大喜,浑身肥肉都笑得颤了起来:「阿哈!是小卓!
好久没和你斗酒了!来!来!这回咱们可要好好喝两杯!这起霸山庄里别的没有,
好酒倒着实不少。包你不虚此行!」

  「你少丢人现眼了,可别两杯酒下肚,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卓安婕笑道,
轻轻一纵,上了岸。

  「你放心,放心!胖子喝酒,从来不误正事儿,这不,还有两位雪雷帮的大
高手在这里,别说是雌雄香煞,就是整窝的香煞都到了起霸山庄,也叫他们有来
无回!」说着,他挤着眼睛朝一边努了努嘴。

  那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身着蓝色长袍,容貌平庸,神情木讷,除了肋下那
柄古意森然的长剑外,一无显眼之处。女的却雪肤樱肌,明艳不可方物。尤其是
顾盼间微笑时风姿,更是动人心魄。

  方慧汀定定地望着这对夫妇,眼中露出倾慕的神色。

  云寄桑望着他们,心想:他们一定就是任自凝和容小盈了,难怪阿汀用这种
眼神看他们。想必每个人都希望象他们一样,能够拥有那样惊天动地的爱情吧?

  雷霆剑和雪兰玉女的相爱,本就是江湖少年男女心目中最憧憬的情缘。容小
盈为了要嫁给任自凝,违抗父命,先后三次出逃,最后竟绝食半月,以死相逼。
后来她被其父封住穴道强行送去成亲,当时还是默默无名的任自凝单人只剑闯入
礼堂,怒斗包括容父在内的十余名高手,身负重伤之下,终于救走心上人。两人
相伴,游剑千里。一边行侠,一边逃避容家的追杀。历经几番坎坷,创立了雪雷
帮,在轩辕台试剑大会上,任自凝一剑服群雄,夺得剑豪称号,在数千江湖英雄
的众目睽睽前与容小盈结为夫妇,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段传奇的爱情,不知羡
煞了天下间多少的痴男怨女。

  不过,云寄桑最注意地不是他们,而是站在这些人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少年。
他仿佛是特意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虽然众人彼此都在亲热的攀谈,称颂着乔翼
刚才奋勇救人的举动。但独有他,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洞庭湖,对周遭的一切都
视若无睹。那孤傲之气,甚至在十丈之外的云寄桑也可以轻易地感受得到。

  「路洲薛昊……」云寄桑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不易察觉地笑了。他认识
这个年轻人,一年前,他刚出道的时候。在长安城内刚好碰到这个冷傲的少年。
当时薛昊为了一个被踏伤的小乞丐,削掉了纵马的武林名门西门家的长公子西门
朗的双耳。云寄桑并不赞同他这种狠辣的惩罚方式,但对他不畏豪强,为弱者抱
不平的风骨则十分欣赏。事后,薛昊遭西门家追杀,是他从中巧妙周旋,化解了
这短仇怨。两人也由此相识。

  不经意地,薛昊的目光转向登岸的人。当他看到云寄桑时,双眉一扬,目光
中露出一丝暖意。虽然称不上喜悦,不过就他的个性来讲,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胡靖庵在前引路,众人踏着浓浓的暮色向山庄走去。

  整个起霸山庄围绕岛中一个小湖建成。规模并不宏伟,庭台楼阁均设计得小
巧精致,古意盎然。屋宇间遍植榆、桑,松、槐、以及梨、枣、桃、李、梅、杏、
桐、林檎、枇杷、橙、石榴等果树。云寄桑一向爱树,见了这许多树木,心情不
由为之一振。方慧汀眼尖,看他脸色,问道:「云大哥,你喜欢这山庄?」

  云寄桑欣然道:「不错,这山庄内的木石构造极为精致合理,深合《画论》
中所说的『先立宾主之位,决定远近之形』的道理。你看,它以山水为骨干,以
那个小湖为中心,取峦向,分石脉。其屋宇、装折、门宙、墙垣、铺地、掇山、
选石、借景,无不恰到好处,如此匠心,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方慧汀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又喃喃道:「这么漂亮的庄子,也不知道是谁
设计出来的,要是能请他到骊府去就好了……」

  胡靖庵回头笑道:「这可要让姑娘失望了,这庄子么,是我们的少夫人当年
亲手设计的。骊府面子再大,总不能把我们的少奶奶也招了去……」

  陆边奇道:「这庄子居然是少夫人设计的?我来了这么多次,居然不知道。」

  胡靖庵叹道:「七年前庄主大兴土木,翻修了整个山庄。当时便是少夫人亲
自构思绘图,当时所有的工匠师父见了,没有不赞不绝口的。可惜大少爷英年早
逝,这些年可苦了她了……」

  顾中南突然插口道:「少夫人的病近来好些了么?」

  胡靖庵道:「服了顾先生的药,好多了,只是半夜还常咳嗽……」

  顾中南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云寄桑没想到铁鸿来的长子竟然早丧,心中微感诧异,随即又不禁为这位多
才多艺的少夫人暗暗叹息。

  卓安婕慢慢解下黄色的葫芦,拔开塞子,痛饮了一口,然后举袖抹去唇边酒
渍,轻轻呵了一口气。云寄桑看她目中微露黯然之色,却不知她想起了什么。

  说话间已到了主宅,这一次却没有人迎接,只是一个年迈的老家奴在大门前
候着,见他们来了,忙进去通报了。班戚虎纳闷地问道:「我说老胡,这庄子里
的人怎么好像少了?」

  「不错,现在庄子里的人手比平时要少了七成,除了一些精干的老人,大都
随二公子去武昌避难去了。再说,以他们的身手,这个时候也帮不了多大忙……」
胡靖庵淡淡道,伸手向内一引,道:「请,少夫人正在恭候各位大驾……」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二公子竟然临危避走,这诺大的起霸山庄现在竟然由
一个女子当家做主了。

  乔翼见众人神色古怪,晒然一笑,领先而行。

  云寄桑和卓安婕走在最后,他见卓安婕神色镇定,便低声问道:「师姐,你
知道这位少夫人的来历么?」

  卓安婕淡淡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对所有女人的事都这么有兴
致么?」说完,不再理睬他,径自走进去了。

  云寄桑微微一愣后,一个人慢慢地走进客厅。这时众人都已坐好,他却找不
到自己的位置。正觉尴尬时,任自凝自身后拉出一张椅子,摆在了身边。他忙过
去坐下,微微点头向任自凝致谢。任自凝报以木拙地一笑。他知道这位雪雷帮的
帮主一向不善言词,也不以为意,很快地扫视了一圈,厅内发现有两个人未曾见
过。一位是三十余岁的少妇,身着重孝,容貌清秀,只是脸色带着种病态的苍白。
此刻她正坐在主位上,听着胡靖庵一一介绍众人的身份。

  另外一人身披黑袍,他的全身,包括手,脸藏在黑袍的阴影中,看不清真实
面容,整个人透出一丝阴森诡异深不可测的气息。

  云寄桑正在猜想这人的身份时,胡靖庵正好已经介绍到他:「各位,这位便
是辰州言家的护法高手言森,他也是应庄主之邀而来的。」

  众人听了,神色都是一凛。辰州言家以赶尸起家,所擅长的僵尸功是武林中
最诡异的武功之一。不过言家弟子一向行踪诡秘,与江湖中人少有来往,不知如
何与铁鸿来攀上了交情?

  言森见介绍到了自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言语。

  转眼间众人寒暄已毕,大厅内一时静了下来,等待作为主人的少夫人发话。

  静默了片刻,那位少夫人才低声道:「家翁新丧,未亡人心中不安,加之偶
感风寒,旧恙之下,身体不适。庄子里的事还是胡总管来操办吧……」说完,缓
缓起身,走到顾中南面前,福了一福道:「多谢先生上次的再生之恩……」然后,
在丫鬟的陪伴下,进了后堂。

  见这情景,众人又是一愣。

  胡靖庵拱手苦笑道:「少夫人一向不喜见客,礼数不周之处,各位不要见怪。」

  容小盈浅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这些人和铁庄主是什么交情。胡总管你
太多虑了……」她不仅貌美如花,连声音也甚是明爽动人。

  胡靖庵神色一松:「如此靖庵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刚
才我去接卓女侠她们时,已经发现了本庄失踪的渡船。冷堡主和白蒲道长都已遭
人碎尸夺头,双双遇害,雌雄香煞只怕已经到了……」

  大厅内一片静寂。

  「这雌雄香煞究竟和冷堡主他们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作出此等惨无人道之事?」
乔翼沉声道。

  「不止是冷堡主,似乎所有遭他们杀害的武林中人个个都是如此下场……」
陆边在一边道。

  云寄桑望向胡靖庵:「胡总管,你知道自从雌雄香煞出现江湖来,遇害的都
是什么人?」

  「这个么,除了冷堡主的爱女被奸杀还有一些手下,还有武当的几位俗家弟
子,此外,苦禅大师的爱徒也遇害了。还有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了……」

  「还有我的干儿子!奶奶的狗屁雌雄香煞,要是让老子逮住,一定剥光了他
们装在笼子里游街三日!」金大钟嚷道。

  卓安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云寄桑心中黯然,这位师姐对他从来没有这种亲昵的神情,总是和他若即若
离地保持着距离。她总是象处身云雾之中,让他琢磨不透。

  「云少侠,刚才你问胡总管的问题,不知有何深意?」容小盈用轻快的声音
问道。

  「啊……,是这样,我在猜想凶手的目的。各位不知注意没有,凶手有意挑
选冷堡主他们的亲友和门人弟子来行凶,然后再向铁庄主投贴,好将他要杀之人
引到起霸山庄来。」

  此话一出,厅内人人变色。

  「这是何故?雌雄香煞如果要杀我们,分开下手不是容易得多?」陆边变色
道。

  云寄桑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原因不外乎几个。一,他要杀之人
所在的门派实力雄厚,他难以下手。象白蒲道长,终日在武当解剑岩和武当七老
修剑。要杀他只能上武当山去,那就要冒极大的风险。所以只能将他引出。其二,
他要杀的人行踪不定,难以找到……」说着,他瞄了卓安婕一眼,「其三,起霸
山庄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所以他选在这里行凶……」

  「云少侠所谓特别的意义,所指为何?」胡靖庵惊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这里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事,也许藏着
什么特别之物,也许……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的熟悉……」说道「非常的
熟悉」时,他的声音变得低微起来。

  「当啷!」班戚虎的手微微一颤,茶盏的杯盖发出轻响。

  静默了一阵,胡靖庵强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已经替各位安排好住处,
就请各位早些安息,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吧……」

  众人听了,也只得起身告辞,纷纷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云寄桑出了大厅,放眼望去,只见整个起霸山庄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在沉沉
的夜雾中。腾起的雾气扑面而来,转眼间便将他的脸打湿了。

  「胡总管,山庄内总是起这样的雾么?」他问道。

  「不是,但寒露这几天的夜间和黎明却一向雾气浓重,过几天到了寒露的时
候,一丈之外,就是举着火把,也不能见人。」胡靖庵解释道。

  突然,云寄桑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离开众人,向岛北断崖方向行去。

  「那不是苦禅大师么?他怎么一个人走了?」他诧异地道。

  「啊,是。大师和我们庄主是生前至交。这才到断崖上的灵堂里为庄主颂经,
超度庄主的英灵……」

  「是这样……」

  云寄桑轻轻吁了一口气,望着众人的身影一一在浓浓的雾气中隐没。一阵急
风吹来,他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战……

  胡靖庵抬头望着沉沉的天色,喃喃道:「暴风雨要来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呢喃的往生咒在
昏黄的灵堂中低低地回响着。

  摇曳的烛光中,苦禅大师双手攒动长长的念珠,双唇翕合。一遍又一遍重复
着低沉的咒语。巨大的黑色棺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雪白的纱缦在凄厉的
吹拂下狂舞着,仿佛被这佛咒注入了灵气,活了过来。

  风声越来越急,颂经声却越来越小。

  终于,苦禅大师停了下来,漫步来到棺椁边,一言不发盯了它好久,才喃喃
道:「善哉,善哉,铁施主,你不知道老衲有多羡慕你,因为你终于从当年的那
场冤孽中解脱出去了,而我,唉……」

  这一瞬间,他苍老的面庞显得那样的阴郁而无助。

  隐约地,急急的风声中透出几声女子轻盈的笑声。

  「什么人!」苦禅猛地转身。

  一阵浓郁的香气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腐臭味道在灵堂内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缥缈
的歌声如泣如诉,在浓浓的夜雾中出没。

  「你……你……」苦禅大师浑身颤抖,语不成声,「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死了……」

  「青湳,他说你死了呢……」那是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

  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苦禅大师恐惧的眼神。

  霹雳般的雷声中,一只涂着厚厚脂粉的手轻轻推开了灵堂的雕花菱门。

  「哗啦……」苦禅大师手中的念珠雨一般洒落满地。

  朦胧间,云寄桑发现自己在一片荒野中蹒跚地走着,走着。

  到处都是迷茫的雾气。

  他感到害怕,大声呼唤着双亲的名字。

  然后,他看到一个人弯着腰,在一棵树下铲着什么。

  他走了过去,看到一张熟悉而忧郁的脸。

  「爹,你在做什么?」稚嫩的童音在问。

  「种树……」低沉的回答。

  「为什么要在这里种树呢?」

  他的父亲没有再说话,一下又一下地铲着土。

  黑色的泥土沙沙地在空中飞舞着。

  大片大片的红叶从空中落了下来。越级越高,越积越高……

  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已经不见了。

  他缓缓走向那堆红叶。

  风将一片片红叶吹起,露出了下面的一张双目紧闭的苍白面孔。

  那是卓安婕的脸。

  他忙俯下身去,大声唤她的名字。

  卓安婕从红叶中冒了出来,她身无寸缕的朝他走来,他惊呆了吓的坐倒在地
上,她突然蹲下身撕开他的裤子用樱桃中口含住他已经耸起的肉棍轻轻啃咬舔动
着然后秀目猛地吓大,呆滞的声音从她的唇中吐出:「起煞了……」

  「啊!……师姐不要」他惊叫着醒了过来,然后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床上,下
身的肉棍正高高耸起只感裤裆间一阵潮湿粘稠。抬起头,窗外仍旧是一片漆黑。
他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一个梦。很小的时候,他经常会做那个
父亲种树的梦。每次做时,都会从半夜惊醒,然后盯着屋顶直到天明也不敢再睡。
拜师后,那个梦已经渐渐不做了。今天,他又旧梦重温,而且又增添了新的恐惧。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0-22 04: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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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节

  任自凝提着长剑开门入内,容小盈独自坐在床头已经合衣睡去,任自凝不禁
叹了口气把剑放在桌上弯下腰轻轻提起她的纤细的玉腿放在床头。

  突然容小盈秀目一睁左腿闪电般直踢任自凝的前胸,而任自凝却是后发先至
轻易避过妻子的一脚顺势一翻腕子已经擒住了容小盈纤细的足踝。

  「娘子,怎么又来这一招,你踢不中我的」任自凝摇头道。

  「讨厌,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又那么晚才回来,刚才那去了」容小盈嘟起
嘴一脸的嗔态。

  「我跟乔大侠刚才在下棋又讨论一下武学的心得,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们
这就……」任自凝轻轻的帮容小盈脱掉红色的绘金长靴,露出未着袜的玉足。

  「好啊,我现在要罚你,把它含在嘴里」容小盈媚笑着把裸露着的玉足抬到
任自凝面前。

  「娘子,你还没洗过脚吧」任自凝皱眉道。

  「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有情趣,快含着它啊」容小盈已经面现怒气了。

  「好了,好了,我照做就是了」任自凝张开嘴把玉足含在口中轻轻啃嚼着,
只感入口温香带着点咸味,舌头在五个如软玉般的脚趾间滑动着。

  「哦……好……好舒服……自凝……快……我现在要」容小盈迫不及待的解
下裙带长裤挣断亵裤朝任自凝身上挤了过去。

  「唔唔……」任自凝勉力把容小盈的玉足自口中抽出把它架在肩上,解开腰
带露出早已高耸而起的肉棍熟练的插进妻子两腿间的肉洞中。

  任自凝只感到一层层温暖的软肉紧紧包裹住了他的肉棍,一股难以言喻的舒
适快感涌上心头,当下沉腰提腹,胯下肉棒如巨蟒般疾冲而入抽水般旋转而出。
只片刻间就把容小盈杀的秀发散乱溃不成军,口中淫声浪叫不休。

  「唔……自凝……再猛一点……再猛一点」容小盈拼命晃动着自己的脑袋下
巴高高昂起双手狠揪住任自凝的头发想尽办法要渲泻体内那亢奋的情欲,大股阴
精自她的腿间淌下。

  任自凝一边勉力苦战一边暗叹「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句话真是不错,自己
若非在进门前已经服下了壮阳奇药回春丹恐怕就要败在妻子的胯下了。

  就在这对名震武林的夫妇在屋中尽情厮杀之即,一个黑暗却透过窗缝窥视着
他们做爱的全过程,他的双眼中闪现出淫邪的异光……

  云寄桑并不喜欢起霸山庄。不知为什么,自从登上这山庄的第一步起,他便
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安,每个人似乎都是抱着某些目的来这里的。一种难
以言喻的诡秘气息正笼罩着整个山庄。他总是感觉到,似乎将要发生某种凄厉的
悲剧……

  推开窗子,清新的晨雾中扑面而来。他长长伸了个懒腰,心情好了一点,便
出了屋。看看天色,应该是卯正。想了想,便漫步向庄北走去。转过几个屋子,
踏上了一条青石小道,向朦胧的晨雾中蜿蜒而去。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听到前
面有谈笑声隐约传来,好奇之下,循音而去。却见不远的树荫下,顾中南和方慧
汀这一老一少,正弯着腰,在地上起劲地捡着什么。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两个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都有些不好意思。顾中南一向显得老成
持重,却被这个名义上的师弟撞到和小孩子泡在一起,难免尴尬。方慧汀则是因
为在地上趴得太久太专注,弄得满脸满衣的泥土,脏得象只小花狗。

  「是云贤弟啊,方姑娘是在帮我采草药……」顾中南恢复过来,解释道。

  方慧汀也兴奋地道:「是啊,云大哥,我们采了不少草药呢,你看,这是红
马桑,这个是墨香,这个是铁梳子,好玩吧?这个更有趣,叫露水一颗珠……」

  看着顾中南在一边捻须微笑,便知道这个可爱的女孩着实跟他学了不少东西。

  「你们采了多久了?」他问方慧汀道。

  「大半个时辰了,看,有这么多!」她夸张地举起一只装得满满地大箩筐。

  云寄桑忍住笑又问顾中南:「起霸山庄盛产草药么?」

  「那倒不是,这些草药,大都是我让铁庄主种的……」看着云寄桑诧异的样
子,顾中南解释道,「少夫人的病经常会需要的新采的草药,虽然岳阳的药店称
得上应有尽有,但再药店卖的毕竟不如自家种的新鲜,所以我才让铁庄主在这庄
内遍植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那也不用顾先生亲自来采药么,让庄里的人帮着做好了……」云寄桑笑道。

  「寄桑此言差矣,采药可不是小道,有些中草药,如铃兰,不可过量采集,
久贮便易失效。采集地上部份看要留根,一般要采大留小,采密留稀,如此种种,
那些外行人如何晓得。」顾中南不以为然地道,「装错了药,把禁忌之药混装在
一起,更是危险。所谓丁香莫与郁金见,牙硝难合荆三棱;川乌草乌不顺犀,人
参最怕五灵脂;又所谓……」他平时一副沉默寡言地样子,一谈起中药来,顿时
滔滔不绝起来。

  云寄桑见了,忙岔开话题道:「寄桑知道了,我看你们继续采吧,我到别处
转转……」

  「我们正好采得也差不多了,要离开呢,对了,顾先生说要去庄北崖上采一
种红芽草,最是好看不过,你陪我们去好了……」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就象庄
北走去。

  被她柔软的小手这样拉着,云寄桑颇为尴尬。但看着她漫无心机的样子,又
觉得这样挣开反倒落了痕迹,无奈下只得由她去了。

  顾中南看着他们的年轻的背影,微笑着摇了摇头,提起药箱跟在了后面。

  没走几步,正撞见卓安婕背着长剑,提着酒葫芦,洋洋洒洒地从迎面的雾气
中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唇边泛出一抹笑意。

  云寄桑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撞到她,望了望方慧汀拉着自己的手,心中暗惊,
忙道:「师姐……」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慧汀已经在一边叫道:「卓姐姐,你也陪阿汀去崖
上采药吧?我和云大哥都去,还有顾先生……」

  卓安婕斜斜望了他们一眼,摇头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说着举起葫
芦喝了一口。

  「卓姑娘,清晨饮酒,伤心败血,实乃大害啊……」顾中南忍不住道。

  「多谢顾先生提点,安婕知道了……」卓安婕嫣然一笑,转身去了。

  云寄桑暗暗摇头,心知这位师姐决不会把顾中南的话放在心上。果然,卓安
婕才走出几步,便举起葫芦又是一口。

  顾中南叹了口气道:「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一边摇头,一边向前走
去。

  想是被卓安婕的行径气到了,他步子迈得飞快。云寄桑和方慧汀带着诺大的
一个箩筐,渐渐地有些跟不上他,一会儿功夫,便拉下了百丈之遥。

  转过一个山坳,那道高耸的悬崖便在眼前了,一条曲折的小径依着山势通向
崖顶。一座飞檐画壁,颇具气势的庙宇在崖上巍然耸立,想必便是停放铁鸿来棺
椁的宗庙了。

  忽然,他们发现顾中南的身子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弯下腰去,从地上的草丛
中拾起了一样东西。不过他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他拾起的到底是什么。

  「顾先生又找到草药啦!」方慧汀喜道。

  虽然隔着薄薄的晨雾,云寄桑却发现顾中南的背影还在微微颤抖。

  「顾先生,怎么啦?」他大声唤道。

  顾中南没有回答,双臂一振,突然纵身向崖上飞去。

  就在他刚刚落地之时,云寄桑突然隐约听到悬崖之下传来落水声。这声音夹
杂在水浪之中,十分的微弱,若非他的六灵暗识已颇具火候,只怕都听不到。他
微微一愣,紧接着又听到一声落水声,这一次要清晰多了。再仔细听时,却什么
都听不到了。

  这时,顾中南已经飞身到了崖顶,他的身子就猛然立在那里,木雕泥塑一般,
一动不动。

  云寄桑和方慧汀这时已看出事情不对,展开身法,向崖上奔去。

  他们一到崖顶,顿时呆住了。

  宗庙的大门前,堆着一堆厚厚的红叶,殷红的鲜血正从红叶中向四周蔓延。
虽然他们看不见红叶中到底埋藏着什么,但是他们却都已经猜到。

  因为顾中南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只巨大的金色耳环。

  方慧汀啊地一声,不敢再看,转身扑到云寄桑怀里。

  云寄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汀别怕,你赶紧到庄内叫大家都过来,我
和顾先生在这里等你……」

  方慧汀娇小的身躯轻轻颤抖,但还是点了点头,展开轻功去了。

  云寄桑俯下身去,轻轻拨开红叶。绚烂的红色中,破碎的肢体暴露了出来。
云寄桑的心中一阵作呕,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定神望去。

  「这尸体上尸斑未现,苦禅大师应该遇害不久……」顾中南在一边轻声道。

  「不错,尸身的血液色泽鲜红,且没有凝固的迹象。依我看,应该是半个时
辰之内遇害的……」云寄桑喃喃说着,又抬眼看了看:「没有脚印……」

  顾中南向四周望去,的确,昨夜风雨甚大,四周一片泥泞,但这堆红叶周围
却一个脚印都没有。

  「不错,看来这凶手轻功好得很……」

  「未必,你没发现么,顾先生,这个悬崖只有一条小路通上来,但我们上山
时,也没看到任何脚印……」云寄桑捻着右手中指,思索道。

  「不错,这……这却是何故?」

  「昨夜的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这个,似乎是寅时过后吧,我出来遇到方姑娘时,雨已经停了,难道凶手
的脚印被雨冲掉了?可,可他应该是在一个时辰内杀的人啊……」

  「我也不清楚,我们到崖边看看吧……」说着,云寄桑站起身来,向悬崖边
际走去。

  从悬崖向下望去,陡峭而黝黑的绝壁笔直地下沿,浸没在青色的湖水中。白
色的浪花拍打着崖下的乱石,粉碎的声音凄恻而绝望,好似无数冤魂的和声。云
寄桑看了一会儿,竟然觉得脑中有晕眩之感。

  「寄桑,你没事吧?」顾中南在一边关切地问。

  云寄桑摇了摇头,吁了口气道:「这悬崖甚是陡峭,即使是高手,恐怕也攀
登不易……」想了一想,又问道:「顾先生,你刚才上崖时,是否听到了什么奇
怪的声音?」

  顾中南皱了皱眉:「没有,我捡起大师的耳环,惊急之下,拼命向崖上赶去。
并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云寄桑点了点头。崖下水浪声极大,若非他的六灵暗识已颇具火候,只怕也
是什么都听不到。

  这时,想是方慧汀已经传到了消息,几条身影已经迅疾地奔了过来。

  当先一人正是乔翼,他的轻功远超众人,领先了十丈左右。胡靖庵紧随其后,
再后面是陆边和薛昊。,任自凝大概和容小盈并肩而行,最后则是悠然而行的卓
安婕和紧偎在她身边的方慧汀,不知为何,却没有见到言森。

  「苦禅大师遇害了?」乔翼上崖后的第一句话就问。

  云寄桑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的红叶尸堆。

  乔翼俯下身去查看。

  胡靖庵却奔到他身边,急问道:「我们庄主的灵柩怎么样?」

  云寄桑摇了摇头:「我和顾先生还没有进灵堂查看……」

  胡靖庵不等他说完,已经向灵堂飞身跃去。

  云寄桑忙跟着他奔了过去。

  刚一进灵堂,他们两个顿时呆住了。只见棺椁的盖子早已打开,棺内已经是
空空如也。

  一边的墙壁上,龙飞凤舞地用鲜血写着十二个大字:

  寒露轻

  起霸难

  死香出

  雌雄现

  胡靖庵飞身跃到棺椁前,颤声道:「怎么会……庄主,庄主的尸体不见了……
他们把它盗走了……」

  跟着进来的是陆边,他吸了吸鼻子,皱眉道:「灵堂里的味道……没错,和
船上的一样……」

  云寄桑缓步走到墙壁前,细细看那字体。那些字的笔致甚是凌厉,书写的分
合间却甚是怪异,一字之间,粗细,力道竟然有完全不同的感觉。

  「云师弟,你在看什么?」他的身后传来卓安婕的声音。

  「这字……好像是两个人写成的……」云寄桑出神地望着那四句话。

  「云少侠说得不错,看这字的章法,分明是两种字体……」顾中南也附和道。

  云寄桑向四周扫视一眼,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了一串已经断了的念珠。那
上面只有三颗珠子还留着,其余的则散落满地。他想了想,将念珠揣入怀中。

  这时,其他人也都走了进来。

  云寄桑微合双眼,虽然背对着众人,但周遭的一切立时被六灵暗识一一纳入,
反应到他的心中,就如同天空的浮云在深潭中投下它们清澈的倒影。

  班戚虎表情诧异,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不明所以。

  顾中南在轻声安慰着显然受到了惊吓的方慧汀。

  言森缩在黑袍内,没有动静。

  任自凝本能地望向自己的爱妻,容小盈却只是双眉轻皱,缓缓摇了摇头。

  薛昊冷冷地看着那十二个字,似乎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乔翼则站在原地,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卓安婕不动声色。

  金大钟咧着嘴,喃喃咒骂着什么。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等,又有一个人进来了。他的反应,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云寄桑的心神一
转,六灵暗识紧紧锁住了那个人,洞察着他的心灵变化。没有错,虽然表面上没
有任何不同,但他的血液流动和心跳都加快了。那个人是……云寄桑转过身去,
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黑袍正在穿越灵堂的晨风中微微扬起……言森?

  苦禅大师无头的遗体在胡靖庵的主持下和冷闰章、白蒲道长一起火化了。

  熊熊的火光在云寄桑的眼中跳动着,他深澈的目光凝聚在空间的一点上,一
动不动。

  「你在想什么,云大哥?」方慧汀低声问道。

  「迷……」

  「迷?」方慧汀睁大了秀目。

  云寄桑抬起头向一边站立的众人一一望去,最后停留在言森的身上。

  「那个人鬼鬼祟祟的,我不喜欢他……」方慧汀孩子气地道。

  云寄桑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三个死者的骨灰被装入白瓷坛子,准备事后送回他们所在的门派。本来叱咤
风云的江湖豪杰,转眼间便化做了沉沉灰烬,此中情怀,让目睹的众人黯然不已。

  诸事已毕后,天色已近正午,胡靖庵着人安排了午膳,只是刚刚见过如此凄
恻的场面,众人都没什么胃口,多是匆匆了事,只有金大钟眯着一双醉眼大吃特
吃,毫不在乎。

  饭后有仆人送上香茶。云寄桑看那送茶之人步履轻盈,神色干练,显然也是
高手。这让他想起了胡靖庵说过的庄内已无闲杂之人的话。

  胡靖庵见众人用茶已毕,便正色道:「各位,从现在开始,请不要远离山庄
范围,最好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以免被凶手趁隙偷袭……」

  「我说老铁,咱们到你这庄子里来可不是坐大牢的,要是这么着,老班我干
脆就拍拍屁股走人得了……」班戚虎不满地道。

  胡靖庵忙道:「我这也是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啊!」

  「鬼的安全!」金大钟斜眼道,「这个破庄子连道墙都没有。那凶手要来便
来,要去便去。连冷堡主那样的高手尚且难以幸免,你手下的那几个鸟人能拦得
住么?」

  「这个……靖庵只好尽力而为……」胡靖庵无奈地道。这位精明能干的总管
显然对着这层出不穷的凶案也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胡总管不必多虑,那凶手的武功未必想大家想象的那么高……」云寄桑突
然道。

  众人一愣时,他又接着说:「昨天,我们见到冷堡主和白蒲道长的尸体时,
整条渡船是完整无损的,看不出有任何打斗的迹象,白蒲道长的太清剑甚至还在
剑鞘中。以此判断,凶手很可能是在突然间偷袭得手的,否则以他们二人的武功,
断不会一点反抗的迹象都没有便被凶手杀掉……」

  胡靖庵回想当时船上的情形,点头道:「不错!」

  「我检查尸首时,发现冷堡主当时已经运起了玄幽神掌,以他那十成功力一
掌,若是击出,必定会留下痕迹,可见凶手出手极快,或者以某种方式限制了冷
堡主的行动,才会却令他没来得及反抗便遭毒手。就象苦禅大师,各位请看……」
说着,他掏出了那串残余的念珠,「这是苦禅大师的念珠,从断痕看,并非遭凶
手斩断,而是被捏断的。而捏断念珠的人,极有可能是苦禅大师自己。他既然会
捏断念珠,必定是见到了令他极为惊诧恐惧的事情才会如此,这说明他很可能已
经见到了凶手。可灵堂内却依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甚至连血迹都没有。这说
明凶手是制服苦禅大师后将他从容带至灵堂外行凶的。各位想,凶手是如何做到
这一点的?」说着,他用定定的目光望着众人。

  「莫非苦禅大师中了凶手的什么暗算?」容小盈突然道。

  「任夫人说得没错,苦禅大师正是中了凶手的暗算。」云寄桑点头道,「而
唯一能无声无息制服这位少林高僧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毒。」

  容小盈恍然道:「对!凶手很可能是施放迷香之类的毒物迷倒了苦禅大师,
将他带到灵堂外再下手杀害……」

  「那是不是就是我们闻到的那种难闻香气呢?」方慧汀问道。

  「不,别忘了,我们也闻到过那种香气,却一点事都没有。所以凶手所用的,
应该是另外的毒物。一直以来,凶手作案之处,都会留下这种气味,给人的印象
十分深刻。就因为如此,也种下了这种香气没有毒的暗示。所以苦禅大师才未作
防备。如果凶手在这种浓香的掩护下施放另外无色无味的毒香,就非常容易得手
了……」

  「不错!正是如此!」乔翼也一拍桌子道,「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么冷堡主和白蒲道长也是中毒后才遇害的么?」陆边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尽然,别忘了,冷堡主和白蒲道长是在船上遇害的。船上和屋内不同,
湖面开阔,水气浓重,而且风势极大,使用毒香是很难奏效的。所以凶手应该是
用了别的什么手段。」云寄桑解释道,「还有一点。就是冷堡主他们被偷袭之事。
即使是偷袭,能让冷堡主和白蒲道长全无防备的,就必定是他们极为熟悉之人……」
说着,云寄桑慢慢扫视了众人一眼。「所以,各位,我们还是听从胡总管的安排,
还是不要私自行动为宜……」

  胡靖庵忙点头道:「云少侠言之有理,各位还有什么话说么?」

  大家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反驳了。因为云寄桑分明是在暗示凶手很可能就是
众人之一,而且他的推论极有道理,一时间大厅内人人默然无语,心头均有自危
之感。

  回到屋内,云寄桑和衣倒在了床上。他不是多话之人,方才一口气说了那么
多,已经令他有心神疲惫的感觉。而起霸山庄里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有尽快逃离
这里的感觉。

  「师父,为什么你老人家一定要让我来这里呢?下次徒儿一定要在你的酒里
灌醋……」他喃喃地道,然后便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谁?」他问道。

  「云大哥,是我,阿汀……」一个轻柔好听的声音回答道。

  「是阿汀啊……」云寄桑勉强提起精神,打开了门。

  身着浅蓝色劲装的方慧汀小手交叉在身前,低着头站在门前。

  「进来吧,怎么,找我有事么?」云寄桑微笑着问道。见到这位善良可爱的
少女,他的心情也为之轻松不少。

  方慧汀静默了片刻,才慢慢道:「嗯,……云大哥,你觉得刚才午饭好吃么?」

  「哎?」云寄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愣。

  「那只酒酿鸭子我觉得不错,烧得很嫩,还有莲藕粥也很好喝……」

  「啊?对,是挺好喝……」云寄桑反应迟钝地道,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方慧
汀会跑来和自己说这些。

  「刚才洗澡时遇到任夫人,她身上有只荷包,上面绣着一只绿色的红嘴小鸟,
真好看……」

  「是吗?」云寄桑不由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真象个傻瓜。

  「陆堂主和我说,等离开这里,一定带我去君山好好玩一次……」方慧汀又
接着说道。

  听着她这样漫无边际地说着,云寄桑猛然醒悟到什么,轻轻扳着方慧汀的肩
膀,试探着问:「阿汀,你是不是害怕啦?」

  方慧汀抬起头来,秀目中已满是盈盈的泪水,就那样望了他一阵,然后便猛
地扑到他怀里:「云大哥,阿汀害怕极啦,阿汀想骊府,想回家……」

  云寄桑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保证,一定抓到雌雄香煞,到时候就让阿汀用墨汁在他们的脸上画黑眼圈……」

  方慧汀终于被他逗乐了:「人家才不会呢,他们的味道难闻死了。」

  云寄桑对方慧汀不去找卓安婕而来找自己而感到奇怪,便问道:「你卓姐姐
呢?」

  「不知道,我去找她,可她不在……」

  云寄桑暗暗皱眉,这个时候,卓安婕居然还四处乱逛,实在太危险了。随即
又开始为了处置眼前这只受惊的小鸟而暗暗发愁。

  「走,我们一起去找你卓姐姐,好不好?」他觉得方慧汀这样在自己的屋里
呆着实在不大合适,于是便想将这只可爱的山芋丢回给卓安婕。

  方慧汀点了点头,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屋。

  「阿汀,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卓姐姐要带你来这里?」云寄桑随口问道,
他对卓安婕此举始终不能释然。

  「因为阿汀的眼睛好啊,离我多远的东西都能看清楚,而且只要是我看到过
的东西,就不会忘记。」方慧汀认真地道。

  「哦,阿汀真的这么厉害?」云寄桑诧异地道。

  「当然是真的,你忘了人家的绰号是眸燕吗?」方慧汀有些骄傲地道,随即
又显得有些沮丧,「不过这里总是起雾,所以阿汀都常常看不清楚……」

  「不要紧,现在天气不是很好吗?走,咱们俩一起转一转,阿汀你把那双美
丽的眼睛瞪大了,看看能不能发现凶手的踪迹……」说着,云寄桑抻了个懒腰,
带着方慧汀出了屋。

  一出房门才发现已是黄昏时分,金色的斜阳正向水面沉坠,凋零的红叶随着
秋风缓缓飞舞,满目苍凉,尽是萧瑟之意。起霸山庄一座座精巧的亭台楼阁在这
夕阳中也显得黯淡了起来,仿佛在倾吐着莫名的伤感。

  面对着这样的景致,方慧汀和云寄桑两个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只是默默
地走着。

  「看,那不是哑妹么?」方慧汀突然指着远处一个假山上的小亭道。

  云寄桑努力地望去,天色昏暗,距离又远,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便道:
「真的么?她还没有离开?走,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加快步子,片刻间来到小亭前。不错,真的是乔翼救上来的那个渔家
少女哑妹。此刻,她正跪在一个香炉前,默默祈祷着什么。

  云寄桑和方慧汀心中奇怪,也不出声,站在亭外静静瞧着。

  过了一会儿,哑妹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这才看到他们,顿时显得
手足无措,脸上一片飞红。

  云寄桑忙将双手掌心向内,贴于胸部,向下微移,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哑妹摇了摇头,也和他打起手语来。

  方慧汀在一边看着两个人的双手不住挥动,灵活的十指幻化出各种美丽的姿
态。虽然不懂,可是看着这种无声的交流,心中却很是喜欢。突然见哑妹冲着自
己伸出拇指,弯曲了两下。忙问云寄桑:「云大哥,她在说什么?」

  云寄桑微笑道:「她在向你说谢谢,因为如果不是你发现了她和乔大侠,当
时他们就危险了……」

  「不是呀,是乔大侠救的她。我可没什么功劳,她应该去找乔大侠道谢才对……」
方慧汀忙道。

  云寄桑用手语将她的话转告给哑妹,哑妹神色肃然地打了几个手势。

  「她说,乔大哥的恩惠不是用谢谢两个字可以还清的……」云寄桑轻声地翻
译道。

  方慧汀心中一动,恍然道:「她是不是喜欢上乔大侠了?云大哥,你问问她,
是不是想嫁给乔大侠,以身相报啊?」

  云寄桑冲她扮了个鬼脸:「这句我才不给你翻译咧!」

  想来哑妹也猜出了几分方慧汀的意思,红着脸低下头去。

  方慧汀拍手笑道:「看,我猜中了吧!」

  云寄桑在一边微笑着,心头一片轻松。这温馨的一刻洗去了他一天的疲倦,
让他从恐惧与险诈的气氛中解脱了出来。就凭这一点,他便认为和方慧汀一起出
来的举动是值得的。

  「哟,什么高兴事儿呀,你们几个这么开心?」一个清爽明快的声音在身后
想了起来。

  云寄桑回头一看,却是任自凝和容小盈夫妇两个。

  任自凝仍是那一袭蓝色长衫,容小盈却换了一身墨绿的襦裙,裙幅下部位缀
了一条素白的花边作为压脚,腰带上挂了一根紫红色的宫绦,头上梳着挑心髻,
虽只插了一枝玉簪,但配着墨染般的如云秀发,已给人风华绝代之感。

  「任帮主,任夫人……」云寄桑拱手为礼。

  「哪来这么多客套,咱们夫妻和公申先生见的面多了,当时在轩辕台试剑大
会上,要不是他老人家帮忙,怕还没有我们夫妻的出头之日呢,所以可千万别把
咱们当外人……」容小盈果然不负自己的名字,笑语盈盈,说话间已拉近了彼此
的距离。

  任自凝也点了点头:「云少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话虽然说得普通,
但他的双目之中却露出诚挚之色,显然并非寻常的客套话。

  云寄桑心中感动,点了点头:「有些事正想向任帮主请教……」他想问的是
在他和卓安婕等人来起霸山庄之前时的情形。

  「好……」任自凝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云寄桑却不说话,低头默然不语。他早看出任自凝是个老实人,但容小盈的
心思却是灵活之极,若想听实话,便只能单独和任自凝谈。

  容小盈是何等聪慧之人,心念一转,便明白了他的用心,笑道:「你们两个
在这儿聊吧,我们姐妹几个看风景去,等聊完了,到我那里去坐坐,我好好烙几
个石子饼给你们吃……」说着便拉着撅着嘴的方慧汀走开了。

  云寄桑沉吟了一阵,问道:「任帮主,你和任夫人是什么时候到起霸山庄的?」

  任自凝想了想,道:「三天前的正午。」

  「这么说,当时铁庄主刚刚去世一天?」

  「是。」任自凝的回答短促有力。

  「其他人都是什么时候到的?」

  「薛少侠和我们同一天到,苦禅大师和乔大侠都是前一天到的。」

  「那言森呢?」云寄桑又问。

  「他?他晚,是第二天凌晨才到。」

  「任帮主和他打过招呼么?」

  「没有,此人故作神秘,我不想和他说话。」

  云寄桑淡淡一笑。任自凝的说起话来直来直去,全无一帮之主的心机。这些
年来雪雷帮声誉鹊起,已经称得上是豫北第一大帮。想来都是容小盈一个人的操
劳之功。想起自己的怀疑,他又问道:「任大侠可曾记得昨天的申时到酉时之间,
庄内各人的动静?」

  「昨天,我和小盈用过午膳,在后山的小亭内手谈了一局。我们的棋力相差
无几,一直下到酉时也没能分出胜负。中间乔大侠过来观战了一阵,后来又离开
了。薛少侠也曾路过,不过只朝我们看了一眼。」

  「那你记不记得乔大侠离开你们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是申时左右。」

  「那薛昊呢?」

  「他来的时候,好像是申正了。当时我们已经下到了小官子,最后我算错一
个次序,输了一目半给小盈,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对,就是申正。」

  「申正……」云寄桑轻轻搓着自己的中指,「发现哑妹遇险的时候,你和乔
大侠是在一起的么?」

  「不,是苦禅大师告诉我们有人遇难,我们才赶到湖边的。」

  「这段时间,言森有没有露过面?」

  任自凝想了一阵,摇了摇头:「没有,自从他到了山庄后便一个人关在屋里
不出来,除了到山庄时和胡总管说了两句话外,从来也没和别人打过招呼。」

  「那他的口音如何?」云寄桑忙问。

  「沙哑得很,又低又细,用小盈的话说,倒真象见了个活鬼。」

  云寄桑忍不住笑了:「我看任夫人的言辞可比任帮主犀利得多。」

  「那当然,帮里的事基本上都是她在打理,不论多难多大的事,到了她的手
里总是能轻易地摆平。若论待人接物,齐家安帮,我连她一半的本事都没有。」
任自凝叹道,显然,他是发自内心的钦佩自己的妻子。

  「可她却对任帮主情有独钟,那就是说,任帮主自己也一定有令她倾心之处。」

  「我有什么好?」任自凝的眼中露出茫然之色,「为了我,她绝食半个月之
久。差点连命都没了,我得到消息,赶去救她时,她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
见了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边笑边流泪。后来她又跟着我叛家离门,浪迹天
涯。那个时候我们居无定所,既要逃避她们家的追杀,又要仗义行侠。那么多的
苦,她一个千金小姐就那么终日笑着吃了下来……」

  虽然已熟知这段传奇的恋情,但此时只是这样听着,云寄桑便已有回肠荡气
之感,忍不住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任帮主真是羡煞了天下男儿。」

  「是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云少侠,你知道么?要不是小盈非要争口气
给她们容家的人瞧瞧,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雪雷帮的帮主,我只要一个人静静地
守在小盈的身边就好……」任自凝低声地道。

  「贤伉俪现在不也是终日形影不离么?」云寄桑笑道。

  任自凝摇了摇头:「三年前她曾经去师门问安,共去了三十二天。前年去了
太原访友,离开了四十八天。去年因为帮务又去了霍州六十五天,今年则去了寿
阳二十二天。三年来一共离开我一百六十七天,怎称得上形影不离?」

  云寄桑想不到他竟然把容小盈离开他的时间记得如此清楚,不禁又是吃惊,
又是好笑。便道:「所谓能者多劳,任夫人允文允武,惠质兰心,既然有这样一
个万能贤妻帮着主持帮务,任帮主就算受些劳燕分飞之苦,也是值得的。」

  任自凝低声一笑:「若说万能,那也未必。对于女红厨艺,她便是万万不能。」

  「咦?刚才任夫人不是还要请我们吃石子饼呢么?」云寄桑不解地问。

  「那是她去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学会的。而且她做的所谓石子饼绝对称得
上名副其实,云少侠要是有副铜牙铁嘴,倒是勉强可以一试……」

  听了这话,云寄桑再也忍俊不住,「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0-22 04: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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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节

  「笑什么呢?该不会是笑我吧?」随着这明快的声音,容小盈已经和方慧汀
哑妹她们转了回来。

  云寄桑忙道:「岂敢,我和任帮主是在笑金大钟呢!」他反应倒是够快,马
上把黑锅扣到到了洛阳大豪的头上。只可惜今天他的运道实在不好,话刚一出口,
便听不远处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怎么,我金胖子有什么值得二位开怀大笑
之处么?」

  云寄桑心中暗暗叫苦,回头一看,正是身材肥壮的金大钟迈着醉步走了过来。

  容小盈瞄了他一眼,道:「哟,金胖子,你可别冤枉人。刚才咱们当家的可
没笑。要想知道云少侠为何发笑,你自己去问他好了。自凝,我们走吧……」说
着,向云寄桑嫣然一笑,拉起还在踌躇的任自凝扬长而去。虽然对卓安婕情有独
钟,但那一笑的风情仍令得云寄桑的心怦然不已。

  「金大侠,刚才……」云寄桑还待说些什么。金大钟已连连摇头:「可别叫
我胖子什么大侠,大侠那活儿可不是人做的,谁沾谁倒霉。别看乔翼那小子现在
这么风光,将来准没好下场。胖子我早看透了,这世道,管住自个儿就成!来,
喝一杯?」

  云寄桑不好推却,只得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饮罢,双眉一轩,赞
道:「好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道:「真的好!醇和协调、绵甜甘冽,
果然是名酿!这女儿红怕有二十年了吧?」

  金大钟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小子,原来也是个行家,胖子倒是小瞧你了!
正好,刚才找小卓不到,陪我喝几杯!」

  云寄桑听卓安婕还没回来,暗暗皱眉,转念一想,和金大钟聊聊也好。毕竟
他是老江湖,对这些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了如指掌,说不定还能查探出什么东西来,
便爽快地道:「好啊!金兄请!」说着,先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金大钟则大大咧
咧地坐在了对面。方慧汀见他刚才和任自凝独自谈话,现在又不带自己找卓安婕,
心中不喜,绷着小脸在一边站着。

  金大钟看在眼里,嘿嘿一笑,道:「小姑娘,别生气,胖子这酒可不是人人
都能喝的。它有三大妙处,一能活血通脉,二能养脾补气,三能驻容养颜。若是
年轻的小姑娘喝了,就是活到七八十岁,脸上也不会有一根皱纹生出来。」

  方慧汀听了,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说着望向云寄桑。

  云寄桑微笑着摇了摇头。

  方慧汀便道:「你骗人,我才不上当呢!」

  金大钟把嘴一咧:「别信那小子的,他哪里懂得这酒的神奇之处。这虽说只
是女儿红,可里面已经让胖子我兑了雪莲、首乌、肉桂、麝香、珍珠粉等名贵药
材,不信你可以喝一口,马上就会有感觉。」

  方慧汀听了这话,又有些动心,瞄了云寄桑一眼,见他微笑不语,便接过酒
杯,闭上眼睛,猛地灌了一口。

  「啊!好辣!好辣!咳!」方慧汀眼泪都流出来了,伸出舌头用小手拼命地
扇着。样子可爱又可笑。

  「哈哈!怎么样,胖子没骗你吧!感觉如何?」金大钟大笑道。

  「骗人!以后阿汀再也不信你了!」方慧汀委屈地道。

  「金兄不过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来,坐下来喝杯水就好了。」云寄桑安慰着
她。四下看了看,亭内却没有水,心中一动,跃出亭外,折了一片肥大的芭蕉叶
子,卷成杯形。轻轻在树上按了一掌,存积的雨水淅沥而下,他伸长手臂四处接
着,不一会儿便举着满满的一杯水回到了亭中,对着方慧汀道:「给,喝吧……」

  方慧汀接过了这墨绿色的杯子,触手处只觉清凉柔软,透明的雨水在杯里荡
漾着,很是惹人怜惜。便浅浅地喝了一口,不知怎地,竟然觉得这淡淡的雨水中
竟有一种甘冽的深味。她翻起长长的睫毛偷偷瞄了云寄桑一眼,唇边露出了一丝
羞涩的微笑。

  云寄桑没有留意她的反应,向金大钟笑道:「金兄,这么好的酒,可是你自
家酿的么?」

  「胖子我可没这么大本事,这酒是小铁那个短命鬼窖藏的珍品。他藏了十年,
自己一口没喝着,全都便宜了胖子我了。嘿嘿,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金大钟
得意地道。

  云寄桑笑道:「原来是铁庄主的酒。」

  金大钟连连摇头:「铁老儿才不好这一口呢,是他大儿子铁渊的酒。这小子
人很不错,可惜好人一向命短,三年前就病死了。要说铁鸿来这老儿也够倒霉的,
老婆早丧,后来娶个续弦没几天又投河了,然后是大儿子病死,儿媳妇重病缠身,
现在又轮到他自己被人下毒翘了辫子,也不知道他到底造了哪门子的孽,倒霉事
儿全落在他一个人头上了。」

  云寄桑想到这起霸山庄之中竟有这么多的愁云惨雾缭绕着,心内不由黯然。
想问那位续弦为何投河,又觉不妥,猛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铁庄主和苦禅大
师他们的交情如何?」

  「屁的交情,咱们几个老家伙只是当年出道的时候差不多,出身响亮,身手
也够硬,年轻人敢闯敢干,所以也煊赫了一阵子。那时候江湖朋友们都看好咱们
几个,叫咱们什么」神州五杰「。不过后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都没什么太大的
作为,这辈子也就这么混混噩噩的过去了。铁鸿来算是有出息的,打过倭寇,还
创立了这么个起霸山庄。白蒲和苦禅则是整天呆在他们的师门里,十年八年也难
下趟山。冷闰章和我一样,子承父业,被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儿捆得紧紧的,想动
动窝也难。」

  「那么说,你们几个很少聚在一起?」

  「可不,他们几个没一个能喝酒的,和他们混在一起有什么味道?我倒是到
冷闰章那里住过几天,他那里的梅花烧味道简直能淡出鸟来,我可喝不惯。」

  「那其他人呢?」

  「苦禅和白蒲当年的交情好像不错,两个人常常一起切磋武学。不过到后来
总是因为少林武当哪家的功夫更厉害而大打出手,好在没闹出什么乱子。冷闰章
则和铁鸿来有些来往。但是自从十五年前的雁荡山逐魔大会后也就不朝面了。」

  「难道一次并肩行道的机会都没有么?」云寄桑不死心地问道。

  「要说有,那就应该是逐魔大会了。你也知道吧,那次大会几乎汇集了全部
的白道精英,咱们五个当然也少不了。雁荡一战,虽然白道精英尽出,人数比魔
教多了一倍,可还是被人家拼了个两败俱伤,谁也没占着什么便宜,所以这档子
事儿也没什么好提的。」

  「这其间你们五个人是否合力杀了某个魔教高手呢?」

  「没有!」金大钟醉眼一番,「你小子该不会以为是魔教中人为了当年的事
儿来寻仇的吧?没影儿的事儿。咱们五个虽然都出手了,可我们没在一起,胖子
我和冷闰章帮着守显胜门,那狗地方地势不好,两边儿几百个人拿着暗器对射,
鬼知道谁把谁射死了。白蒲,苦禅,铁鸿来他们守的是后山,这三个笨蛋更不顶
事儿,瞪着眼让那个魔教十护法之一的大淫魔迟百城跑了,到头来连一个虾兵蟹
将也没捞住。就这种战绩,也值得让魔教的人来寻仇?别把我的大牙笑掉了。奇
怪的是迟百城逃脱后也再未现身江湖,莫非这魔头转了性?这家伙的西藏欢喜禅
功夫专坏武林侠女的贞节并吸取她们的元阴功力可谓罪恶滔天,老冷的女儿被奸
杀后又被分了尸不过听人说好像死前曾被欢喜禅吸取过元阴和功力,莫非是迟百
城重出江湖找他们报仇?可又何必要等上十五年?」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云寄桑喃喃地道。

  「你问我?我问谁?」金大钟斜眼睨着他道,「我就知道我的干儿子被他天
杀的雌雄香煞杀了,他是个老老实实的酒店伙计,没招谁没惹谁,要报仇,冲着
我金胖子来好了,找一个普通老百姓算什么能耐。要是让老子逮住那对狗男女,
非摘了他们的脑袋做马桶不可!」

  方慧汀见他说得凶恶,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云寄桑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便拱手道:「多谢金兄指教,寄桑还有事待办,
容后再叙。」

  金大钟也不留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你小子是要找小卓去对吧?这妮子
几天来老是不见踪影,害我想找人喝几杯也不成。本来乔翼那小子的酒量也不错,
可他说自己只喝汾酒,娘的,这小子以前大碗的烧刀子下肚也面不改色,不知犯
了什么病,迷上这种娘们儿才喝的酒了。得了,待会儿胖子要到湖边钓鱼,你告
诉小卓,晚上我请客,咱们几个好好喝一杯。」

  云寄桑笑着答应,和方慧汀一起去了。

  卓安婕的屋子在山庄的西首,两个人一时无话,沿着林中小路默默走着。方
慧汀手里还轻轻握着那只芭蕉叶卷成的水杯。

  云寄桑突然问道:「阿汀,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上你回山庄报信时,大家
的情形是怎样的?」

  方慧汀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我去叫他们时,首先出现的就是胡总
管,他显得很吃惊的样子,但马上镇定下来,还吩咐人到湖边查看有没有外人侵
入的痕迹。任帮主和任夫人刚起来,金大叔还没睡醒,是卓姐姐去叫他的……」

  「不,我不是问这些,我是想知道,当时有哪些人不在自己的屋子里?」

  「这个啊……让我想想,嗯……有言森!他当时好像是跟在胡总管身后出现
的,还有薛昊,他是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的,当时还吓了我一跳。对了,还有班
坞主,他虽然是从自己屋里出来的。可衣服穿得好好的,脚上的靴子还有水迹,
不像是刚起来,到像刚从外边回来的样子。」方慧汀回忆道。

  「言森,薛昊,班戚虎……」云寄桑喃喃念着这几个名字,又开始捻起中指。
虽然查问出了一些情况,可一切问题非但没有明了,反而变得更加模糊起来,似
乎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沾了嫌疑。

  方慧汀伸长脖子看他沉思的侧影,眨了眨眼,问道:「那只老虎该没有嫌疑
吧,我看他那人粗粗的,不象是凶手啊。」

  云寄桑乐了:「好啊,你倒说说看,凶手该是什么样子的?」

  「凶手么……」方慧汀眼睛向上看,用娇嫩纤白的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
「应该是一脸的阴森,显得很神秘,总是穿着黑衣服……」

  「嘿,你说的不正言森么?」

  「我看他不象好人!好人哪有那个样子的。虽然那个薛昊也一句话不说,但
他就不像坏人。」方慧汀认真地道。

  「那你说,班戚虎是好人么?」云寄桑笑问。

  「嗯,说不准。不过他人傻乎乎的,挺好玩。」方慧汀的嘴角露出笑容。

  「当年论刀大会上,他拿他的破山刀让家师品鉴,因为那把刀杀气太重,充
满邪意,家师就把它毁了。结果班戚虎当场晕倒。」云寄桑淡淡地道。

  「哈!真想看他可怜的样子。」方慧汀乐道。

  「可怜?」云寄桑轻笑了一声,「家师后来对话我过,班戚虎这个大块头表
面粗豪,实则城府颇深。当时若非晕倒,他便只有向家师挑战这一条路。而那样
一来,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那实在是那时最好的选择。」

  「他那么聪明吗?」方慧汀惊讶地问。

  「若真是愚鲁之人,又怎么能当上洞庭三十六坞的坞主?那不是顾先生么?」
云寄桑突然道。

  方慧汀抬头一看,正是顾中南提着药箱,缓步踱了过来。忙扬手招呼道:
「顾先生!」

  顾中南见了他们,面露微笑:「年轻人游兴就是好,你们两个这又是去哪里?」

  「我们去找卓姐姐,晚上一起去吃金胖子正在钓的鱼。」方慧汀盯着他的药
箱,「你又去采药么?」

  顾中南微笑道:「哪里,我刚给少夫人把完脉。」

  「哦,少夫人病情如何?」云寄桑关切地问。

  顾中南叹道:「陈年旧疾,她百脉郁结,调理不顺。再好的药,也治不了心
结缠郁。再这样下去,唉……」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少夫人有什么伤心之事么?」云寄桑想起了自己问卓安婕时碰的钉子。

  「还不是为了大公子的早丧,红颜薄命啊……」顾中南目露惘然之色。

  「那她可以再找一个喜欢的人来爱么!」方慧汀天真地道。这样的话说出来
实在有些惊世骇俗之感。不过云寄桑却并不惊讶。骊府的府宗李知秋处世一向特
例独行,儒家的伦常法理在她眼中常常被视若无物,看来方慧汀年纪虽轻,却也
多少受到了熏陶。

  顾中南的神情却有些尴尬,忙顾左右而言他:「刚才我看到卓姑娘刚刚回去,
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办。」言罢逃跑似的匆匆走了。

  云寄桑心中正觉奇怪,方慧汀却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亮了起来:「云
大哥,你说,少夫人会不会喜欢顾先生啊?」

  云寄桑挠了挠头,道:「不会吧,他们年纪差很多呢。」

  方慧汀把小嘴一撇:「年纪算什么,只要两个真心相爱,多大的拦阻也不怕!
就象任帮主和任夫人那样,历尽艰难,终于可以在一起。」她的眼中露出憧憬之
色,显然任自凝和容小盈的爱情故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最动人的梦想。

  云寄桑看她那陶醉的样子,也不敢笑她,想着顾中南的神情,心中也不免有
些疑惑。

  卓安婕住的地方在东南角,与少夫人的宅邸相邻,再往东则是乔翼的居处。
这一带建筑要少得多,清溪潺回,竹林掩映,显得分外幽静。两人沿着一条白色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前,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卓安婕所在的房子。

  猛一看,那分明是一座山村民居。但柴扉不开,炊烟缭绕,青苔满地,趣意
盎然。方慧汀老远便大声喊道:「卓姐姐,我和云大哥看你来啦!」

  云寄桑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不由四下打量着这间院子。虽然院子不大,可石
碾,辘轳,陶瓮,簸箕,石畚炉等农具一应俱全。屋子是原木所建,上覆茅草,
古朴而雅致。地上铺着黄沙,上面几行浅浅的脚印记录着主人出入的痕迹。在一
些脚印中,露出了血滴似的细小红点。云寄桑心中一震,长吸一口气,定神仔细
看时,原来只是一粒粒红色的泥土而已。他吁了口气,暗恨自己的疑神疑鬼。

  这时,茅屋的门缓缓打开,身着青色碎花便服的卓安婕微笑着迎了出来。转
眼间方慧汀已经投入了她的怀抱。云寄桑看着两人亲热,心中有种难言的轻松。
此时此刻,他最信任的便是她们两个人了。

  三个人进了屋,首先引起云寄桑注意的便是桌上的一青一黄两个酒葫芦。那
两个葫芦静静地立在那里,很有些古朴的憨态。他记得从第一次见卓安婕时,她
的腰间便挂着这样两个葫芦,每当她迈起那悠然的步子,两个葫芦便在她纤长的
腰间摇摆碰撞,很是活泼。当时他痴痴的盯着这对葫芦,卓安婕知道他喜欢,还
摘下那个青色的葫芦给他玩。从那时起,他对这位洒脱飘逸的师姐便始终不能忘
情。那一年,他十三岁,卓安婕十九岁。

  方慧汀见他望着桌上的两个葫芦出神,心中奇怪,试探着叫他:「云大哥,
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云寄桑笑了笑,问卓安婕道:「师姐,这青葫芦里还是当
年的那种酒么?」

  卓安婕微微一笑:「打开闻闻不就知道了?」

  云寄桑等的就是这句话,上前抓起葫芦颠了颠,对她笑道:「好家伙!怕没
有二斤重?师姐的酒量又长了。」说着,拔开塞子,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顿时扑
面而来。香气虽淡,可直入肺腑,仅是闻着,便有醺然之感。

  一边的方慧汀耸动着鼻子,连道「好香!」又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酒,
这么香?」

  「这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云烟过雨……」云寄桑轻声道。

  「云烟过雨……」方慧汀喃喃地重复着,渴望地望着卓安婕道:「卓姐姐,
阿汀能尝尝么?」

  「当然,我给你找个天青瓷的杯子去,喝这种酒,最好就是用这种杯子。」

  淡淡的雾气在青得透明的杯中升腾起来,在夕阳下闪动着一种梦幻般的颜色。
方慧汀张着小嘴,捧着那一杯酒左看右看,却不忍心喝下去。

  「再不喝的话,酒气就跑光了。」云寄桑警告道。

  听了他的话,方慧汀才下定了决心似的闭起眼睛,猛地将那口酒灌了下去。
然后瞪大了眼睛,眨了几下,长长的吁了口气:「吓,好喝……比金胖子的酒好
喝多了……」

  「那是自然,胖子的酒怎么能和我的比?」卓安婕笑道。

  「卓姐姐,那个葫芦里装的又是什么酒?」方慧汀好奇地问。

  云寄桑心中一紧,望向卓安婕。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那黄色的葫芦里装的是
什么酒。

  「那个阿,那是留给我自己喝的苦酒……」虽然卓安婕在笑着,但云寄桑却
从那笑容中看到一抹令人心碎的扭痛。他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便问道:「师姐,
你对苦禅大师的死怎么看?」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卓安婕的神色恢复了严肃:「苦禅大师不会是死在外
人手里……」

  虽然非常赞同她的观点,云寄桑还是问道:「师姐何以如此肯定?」

  「你看不出来吧?」卓安婕望向窗外的景致,「这起霸山庄外松内紧,胡靖
庵在很多地方布下了暗哨。即使在夜间,外人要想无声无息潜入山庄的杀了苦禅
也是决无可能。」

  「暗哨?」云寄桑一愣,随即想到以胡靖庵的精明,若不布下暗哨才是奇怪。
「那么,师姐的意思是说……」

  「凶手知道暗哨的存在!他借着夜雾避开暗哨,杀了苦禅大师。若非对山庄
内的情形极为熟悉,决做不到这一点!」卓安婕肯定地道。

  「会不会他晚上做船到岛的北边上岸,杀了苦禅大师后再离开呢?」方慧汀
问。

  卓安婕摇了摇头:「昨夜风浪那么大!要想做船横渡洞庭,从北面险滩登岸,
怕是不大可能。」

  「不知这些人中,都有谁熟悉山庄的情况?」云寄桑若有所思地问。

  「陆边,顾中南,班戚虎,他们三人都是山庄的常客,自然知晓。那个言森
虽然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和胡靖庵关系密切,说不定也知道。乔翼是铁鸿来极力
拉拢的对象,应该也熟悉山庄的情况。只有任自凝容小盈夫妇以及薛昊金大钟这
几个人好像没有来过起霸山庄。」

  云寄桑点了点头,暗思这几个人的情形,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只有
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害这几个人。」

  「这是一个谜,不过我看你不需要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你只有知道凶手是谁,
是怎样杀害冷堡主和苦禅大师他们的就够了,不是吗?」卓安婕淡淡地道。

  云寄桑心中一动:不错,自己何必苦苦执着于找出凶手行凶的动机?只有堪
破凶手杀人的手法,便能找出真凶了。只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易。现在看来,
似乎每个人都有些嫌疑,但又都没有确凿的证据。难道只能就此等待下一起凶案
的发生?不,一定得主动出击才行。这样想着,他便向卓安婕告辞道:「师姐,
我先回去了,阿汀就留在你这里,以免有什么闪失……」

  「不要,阿汀和云大哥一起走。」方慧汀突然道。

  云寄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下才道:「不行,我要去找凶手
的线索。你跟着太危险了……」

  「我不怕,你说过我的眼神好,能帮你找到凶手的……」方慧汀固执地道。

  卓安婕笑了:「既然这样,云师弟,你还是带上阿汀吧,我看,这孩子真能
帮上你的忙……」

  云寄桑没想到卓安婕也会这样说,只有无奈地点了点头,和方慧汀一起向卓
安婕告辞。

  出屋时,方慧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啊,对了,卓姐姐,金大钟说
他钓到鱼后晚上由他请客,咱们几个一起喝一杯……」

  卓安婕微笑道:「别信他的,那个胖子虽然最喜欢钓鱼,可一辈子除了水草
外,连只蛤蟆都没钓起来过……」

  方慧汀咯咯笑着,出了房门。

  云寄桑抬头望向天空,夕阳已逝,黑暗无声无息的笼罩了大地。

  浓浓的雾气如同噬人的噩梦,再一次的乘着夜色向起霸山庄卷袭而来……

  小湖的东北角,一座木制的钓台临湖而立。

  金大钟早就瞄好了这个地方,夕阳西下的时分,正是鱼儿咬钩的绝妙时机。
甩开钓竿,他翘起肥肥的二郎腿,开始哼起小调来:「二月里那个山花红遍野哟,
三哥哥采药到了南沟,妹子你的脸蛋水灵灵的嫩哪……」

  粗哑的嗓子在寂静的湖边回响着。

  夜鸟惊飞,浓浓的白雾轻轻随着脚步声飘散,一个孤冷的身影幽灵般的穿过
树丛,向着湖边的金大钟的背影不断靠近。

  哼着小调的金大钟猛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随
即放松下来。

  「哦,是你啊,吓了胖子我一跳!待会儿等胖子钓上来条黄鳝,就那它下酒,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他又转过头去,聚精会神地望向鱼漂,继续哼起小调
来。

  那个人没有说话。

  一寸一寸,两只满是褶皱的手从长袖中伸了出来。

  黑暗中,涂着厚厚脂粉的惨白双手轻轻地颤抖,散发着恐怖而死亡的气息。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0-22 04: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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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八节

  卓安婕所住的茅屋的南面是少夫人的居所,双层的小楼挑月檐下挂了几只精
致的紫铜风铃。此刻,正在微风中叮咚的响着。方慧汀听得入迷,一时也脚步也
慢了。云寄桑一个人低着头还在反复回想着案发时的情形,比较着各人的可能性。
那原本紧挨着的身影越来越黯淡,两个人也渐渐拉开了距离。蓦地,一声寒鸦啼
叫,孤号如泣,方慧汀惊醒过来,忙紧赶了几步,随在云寄桑的身边。

  云寄桑愣愣地抬起头来望了她好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是晚上
了。」

  「啊?」方慧汀的心恍惚了一下,在云寄桑这一句话说出后,似乎每片树叶
的簌簌声都混杂着低碎的私语,每块假山东后面都隐藏着冷峭的黑影,那雾气更
像死亡的帷幕,一切都吻合黑暗中的剧本,尽情渲染着戏中角色那内心深处的恐
怖。

  云寄桑搓着中指踱了踱去,然后猛地停住脚步。

  「我要把大伙召集起来。」

  「什么?」

  「这样各自为战,会让凶手继续得逞。要是在寒露之前都可以相处一室,凶
手便再难得手。即使凶手是外来的,大家合力,也更容易对付。」云寄桑的语气
中充满了决断的意味。

  「嗯。」方慧汀用力点头,「那我们赶紧找胡总管去,他就住在卓姐姐的南
面不远。」

  云寄桑转身向南,快步而行:「我们得赶快,我现在元窍搏动,也许又会出
事了。」

  「元窍?」方慧汀不明所以地问,「那是什么?」

  「我修的是六灵暗识之术,元窍就是六灵元气的居所。元窍不安,就是六识
中的意识在警告我。说来惭愧,因为好吃,六识之中,我练得最拿手的倒是舌识。
耳识也可以,身识和鼻识则只是说得过去。意识则只刚入门而已。最差的是眼识,
师父经常说我太过以己度人,情发于外,不能守心。所以也没有识人之明。要是
我师父在这里,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必能一眼就分辨出真凶。可惜他现在终日为
国事民生操劳,对于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云寄桑叹道。心
中又是一动,师父派我来这里,是否有让我修炼的意图?难道他老人家已经知道
这里将要发生什么而故意不加阻止?可这样的事情也可以拿来作为历练么?不,
不会。师父不会是拿人命来开玩笑的人。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师尊公申衡那
双睿智而深澈的双眼……

  离胡靖庵所住的小楼还远,云寄桑便听到一种沙哑的呻吟声。那声音虽说刻
意压抑,细若蚊鸣,但仍旧逃不过云寄桑的六灵暗识。他正想仔细听时,方慧汀
已经在一边用清脆的声音大声招呼了。

  「胡总管!胡总管!」

  那呻吟声立刻停止了。

  随即,胡靖庵那清朗的声音问道:「谁啊?」

  虽然是短短的两个字,可六灵暗识还是令云寄桑捕捉到了话音中那稍纵即逝
的一丝慌乱。

  「是我啊,方慧汀,还有云大哥,我们找你有事商量。」

  「哦,是方姑娘和云少侠,请稍后,胡某这就出来。」那声音显然又恢复了
平时素有的镇定。

  云寄桑闭紧双眼,双耳的耳翼轻轻搏动着。于是,那十丈外小楼中那窸窣的
声音便在收纳后被千百倍的放大,再在他的脑海中清晰的定格。

  穿衣声,而且,有两个人。

  以胡靖庵的身份来说,收有姬妾是毫不奇怪的事情。他会紧张,就意味着他
身畔之人的身份极为特殊,特殊到他不想让人发现。那是什么人?

  「云少侠,找我有事么?」穿着青布团云直身的胡靖庵一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那种从容浑然无缺,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张的痕迹。听了云寄桑的想法后,胡靖
庵想了想,点头道:「云少侠言之有理,胡某这就派人去召集大家,我们就在胡
某这洗雨堂汇合。」

  「既然如此,事不迟疑,我和胡总管这就分头去找如何?」云寄桑紧接着说。

  胡靖庵微微一愣,道:「好吧,住在西边的人由云少侠和方姑娘负责,胡某
负责召集东面的。」

  云寄桑更不迟疑,答应一声,便和方慧汀向西而去。

  山庄西面区尽头的沁梅居住的是任自凝容小盈夫妇,他们的东边是顾中南的
所住的问菊斋和陆边所住的秋澜阁。再往南,是金大钟的暖冬园,往北,便到了
云寄桑的听雪楼。从薛昊所住的醒雷堂开始,都算作山庄的东面,从西往东依次
是方慧汀所住的响蛙廊,班戚虎的闻涛堂,言森的幽竹居,胡靖庵的洗雨堂,少
夫人的桃花馆,卓安婕的禾香坊。最东面就是乔翼的杨柳斋。

  云寄桑和方慧汀首先赶到的便是薛昊的醒雷堂。朦胧的雾气中,两个人在外
面大叫了薛昊几声,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云寄桑想起她说过的薛昊不在房中,
而在树上躲着的话,不由向一边的两边森森的古树上望去。

  「你们找我?」随着一个冷冷的声音,高处树荫的暗处,露出了薛昊的身影。

  云寄桑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没好气地道:「薛兄,这个时候,你躲在树上做
什么?」

  「看戏啊!」薛昊淡淡地答道,向东面扬了扬下巴,「那里,可是每天都有
好戏上演呢……」

  「什么?」

  「没什么。你们找我有事么?」

  一面揣摩着薛昊话内之意,云寄桑一面说出了自己让大家集于一处的想法。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虽然那样做就没有好戏看了……」薛昊静静地道,
「好吧,我马上就去。」

  直觉到薛昊了解了某些自己尚未知晓的内情,云寄桑低声问道:「薛兄,你
对雌雄香煞的真相有什么看法?」

  「我?我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薛昊的嘴角轻轻一撇。

  「什么?你不是为你的未婚的妻子来报仇的吗?」方慧汀忍不住问道。

  「那样的亲事不过是父母之命而已,我们两个人虽有婚约,却依旧是陌生人。
我既不知道她的为人如何,为什么又非要替她报仇不可?」薛昊冷峻地道,「我
薛昊的剑,从来只为天下孤苦无依的善良百姓而挥,而不是为了自己。」

  方慧汀望着他凛然的眼神,嘴唇嚅动了一下,终于没有说什么。

  「然则薛兄此次来到起霸山庄,又是为了什么?」云寄桑皱眉道。

  「寻宝……」

  「寻宝?」

  薛昊孤傲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你没想到吧,对某些人来说,这起霸山庄
之中正收藏着让他们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

  云寄桑正要再问,远远地,一声凄厉而绝望的惨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云寄桑反应极快:「在北面,大约二里左右。」说完当先向惨叫所发的方向
奔去。薛昊和方慧汀紧随其后。

  在重重林木中沿着青石小路奔出了百余丈,夜风扑面,眼前豁然开朗,一片
暗蓝的湖水在浓浓的夜雾中,正奏响叠荡的韵律。显然,那惨叫声就是湖对岸传
来的。

  「出了什么事?」不远的地方传来惊讶地喊声。

  「是顾先生么?」云寄桑高声问道。

  「是我,我刚上塌,就听到惨叫声,哦,陆堂主,你也来了……」

  「我怕顾先生出事,就赶过来了。」果然,是陆边的声音。

  「那边是云少侠么?我们夫妇这就过来。」更远的地方,传来容小盈那柔美
的声音。

  不一会儿,几个黄红色的光点在雾气中开始向这边移动。显然,是容小盈他
们找到了火把。等到走至近前,云寄桑才得以看清各人。这几个人都不愧是江湖
上成名高手,虽然事出突然,但都神色镇定,并没有慌乱之态。

  「我们现在过去么?」顾中南问道。

  「不错,我估计胡总管已经带人过去了。我们大家快一点……」说完,云寄
桑当先而行,沿着湖边向东行去。

  雾气实在太大,丈余外便目不视物,众人虽都有轻功在身,但却不敢施展,
只有借助火把的光芒摸索着前进。一直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来到湖的北岸。远
远的,便见到一片通明的灯火,看来至少亮起了几十只灯笼火把。待到近前,才
发现除了胡靖庵,卓安婕,乔翼等人外,还多了二十多名精壮大汉,显然,都是
胡靖庵在山庄内所留的好手。熊熊的火光下,所有的人默然不语,正望着湖边的
什么东西。

  云寄桑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只望了一眼,便合上了双目。

  方慧汀颤声道:「是金大叔……」

  虽然有红叶掩盖着,可粗胖的身躯让人一见便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我们赶到时,就是这个样子……」胡靖庵低声道。

  卓安婕默然解下自己的那个青色的酒葫芦,向地上被红叶包起的尸身轻声道:
「胖子,这是你最喜欢的酒。」然后将那整葫芦的云烟过雨全部淋了上去。

  一边,方慧汀已在轻声抽泣。

  云寄桑深吸一口气,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在言森身上略停一下,又问胡靖
庵道:「班坞主呢?」

  「来了!来了!」随着话音,班戚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老班刚才上茅
房去了,怎么了,谁又出事了?」

  云寄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道:「和寄桑一起过来的除外,各位,请说
一下刚才惨叫时自己所在何处,又有何人见证?」

  胡靖庵等人互相望了望,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我一直在自己的房里,没有人见证。」首先说话的是卓安婕。云寄桑感激
地望了她一眼。

  「我可以为卓女侠见证,当时我看到她送云少侠他们出去,然后便再也没有
出过屋子。」乔翼坦然道。

  「然则谁又可以为乔大侠见证?」陆边冷冷问道。

  「这个靖庵可以作证,惨叫传来时,我正和乔大侠在一起……」胡靖庵抢着
道。

  云寄桑盯着言森道:「不知谁可以为言先生作证?」

  「啊,是这样,找乔大侠之前,我已经先到言兄那里打了个招呼。」胡靖庵
又道。

  「这么说来,只有老铁没证人了?那又怎么办?总不能让茅坑里的屎尿开口
说话吧?」班戚虎气乎乎地道。

  「我可以为你作证……」薛昊冷冷地道,然后转向云寄桑,「我在树上看到
他了。」

  班戚虎愕然不语。

  云寄桑轻轻一笑:「这么一来,大家就都有证人了。好啊,真是……太好了……」

  他的目光转向浓雾中的湖面。夜雾缭绕,他看不清任何东西。

  「云大哥,你看那里……」方慧汀突然指着西北方向道。

  众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云寄桑毕竟身怀六灵暗识之术,定睛看了一会儿,失声道:「是火光……」

  「什么火光?老班怎么没看到?」班戚虎嘟哝着道。话音未了,他便愣住了。
一道细细的火光在夜幕中蜿蜒而行,直向他们所站之处蔓延而来。

  不待有人说话,众人已纷纷向前迎去。

  那道火光曲盘如蛇,前进得甚是迅速,转眼间便到了他们眼前。然后竟似有
生命一般,在离他们十几丈的地方忽而停住。

  云寄桑赶上前去,俯下身子闻了闻,皱眉道:「是火油。」

  「我们快去看看,是谁在点火……」胡靖庵略显紧张地道。

  一阵颤栗,云寄桑的身子如同浸入雪水中,皮肤蓦然绷紧,不安感在内心深
处泛起冰冷地波澜。他知道,这是六灵暗识中的意识在警告自己危险的逼近。自
从修炼六灵暗识以来,这么强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云大哥,你怎么了?」耳边响起方慧汀天真的声音。

  「哦,没什么。」云寄桑茫然地道,随即又醒悟过来,「阿汀,呆会儿无论
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身侧三尺以外,知道么?」

  方慧汀用力点了点头,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脸上露出喜色。

  云寄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走吧。」

  长长的火线在缥缈的雾气中恍惚不定。火把的光芒在这浓湿的雾气中也显得
异常的黯淡,将众人的面色映照得明暗不定。一群人如同一支游魂组成的队伍,
沿着一条通向幽冥的鬼路缓慢的前进。

  云寄桑拉着方慧汀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后面。他并非害怕,而
是方慧汀在众人中是功力最弱的一个,一旦出现意外,在后面也来得及反应。尽
管如此,他警惕的目光也不时地从两边的树林中掠过。六灵暗识提到十层,默查
四周的动静。

  在沉默的行进中,一个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吸引了云寄桑的注意。他循声望去,
发现那人竟然是陆边。不止是呼吸,他的额头不知怎地,竟然布满了冷汗。

  「陆堂主,你怎么了?」云寄桑低声问道。

  陆边勉强一笑:「不知怎地,肚子有些痛,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待会儿找顾
先生要点药就好了。」

  云寄桑点了点头。

  「好像到了……」方慧汀紧张地道。

  即使她不说,云寄桑也已经知道了。

  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尸体便是火线的尽头。它是被铁链挂在一座高高的门楼
上的,火焰太大,很难说它是谁的尸体。它的上面还挂着一块匾额,火光下,隐
约可见上面的四个金色大字:「德遗宗嗣」只是此刻,这块匾额也开始燃烧起来
了。

  门楼的后面,苍松翠柏间,是一片片起伏的坟丘。

  胡靖庵象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抢前几步,望着正在燃烧的尸体道失声:
「是庄主的尸身!」

  「是铁庄主的?」容小盈讶然道,便转向任自凝:「自凝……」

  任自凝点了点头,飞身跃起,人在空中时,剑光一闪,铁索立断,那燃烧的
尸身重重地跌落。

  胡靖庵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肯定地道:「不错,是庄主的尸体,手上戴
的那颗祖母绿戒指是我亲手给他带上去的。」

  「雌雄香煞为什么把铁庄主的尸体悬挂在这里烧起来?」容小盈皱眉道。

  「娘的,这杂种肯定是在向咱们示威!」班戚虎向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

  「不……」云寄桑向坟地四周缓缓望着,那种不安感越发地强烈,简直就象
激烈地鼓点在他的大脑中轰鸣一样,「他们是在引我们来,引我们来这里……」

  「他们引我们来做什么?」顾中南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陆堂主!」顾中南失声道。

  「呃……呃……」陆边抱住自己的喉咙,痛苦地单膝跪倒。

  「陆堂主,你怎么了?」胡靖庵忙过去扶住他。

  陆边突然猛地挣开他,疯了一样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破碎的布片四散飞
舞,他的胸膛转眼间已裸露在众人身前。

  容小盈秀眉微皱,但转眼间便望着他的胸膛瞪大了双眼。

  那结实的胸膛上,正有无数个拇指大小的圆球在皮肤下不断迅速蠕动着,有
一些更向着颈部攀去。

  「啊……」陆边痛苦地怪叫了一声,试图着用双手拍击胸前的圆球,但只拍
了两下人便已经昏迷倒下。

  「大家快分火把!每人手里都要有一枝!」云寄桑大声叫道,从一个庄丁中
抢过一枝备用的火把点燃。

  「那是什么?」容小盈颤声道。

  「那是……」

  陆边的喉咙一阵怪响,口鼻突然猛地张开,数百只金色的亮点嗡鸣着从中呼
啸而出!

  这一刻,连云寄桑的声音也充满了恐惧之意。

  「金蚕蛊!」


[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0-22 04: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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